她煮茶没什么手法可言,随手抓一把茶叶捣捣碎,待铜铫子里水沸了,把茶粉倒进去,也不管一沸两沸的,估摸着差不多就往里加调料。
桓煊在一旁看得眼角直跳,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随随煮了茶自己不喝,给桓煊倒了一杯:“rou馅油腻,殿下解解腻吧。”
桓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撂下杯子,卷起袖子道:“你让开,孤来煮。”
说罢叫内侍去清涵院中取他常用的茶炉、茶釜和茶碗。
随随让出位子给他,另外搬了张小杌子来,托着腮看他煮茶。
他煮茶的样子很漂亮,神情专注,姿态优雅,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赏心悦目。
随随再次在心中感慨,齐王殿下真是个讲究人。
桓煊将黑釉茶碗放在她面前:“尝尝。”
随随双手捧起茶碗,好奇地尝了一口,皱起眉头,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又酸又咸又苦,还不如春桃煮的枣茶。
“怎么样?”桓煊看着她的脸。
随随实在夸不出什么来,只能道:“嗯……”
桓煊没好气地从她手中夺过茶碗:“不喜欢还给孤,孤自己喝。”
说着赌气似地喝了一大口。
随随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民女是村姑,喝不惯茶也分不出好坏。”
桓煊虽然时常在心里编排她,但听她自己说出来却不乐意:“和村不村有什么关系,是你舌头不上进。”
随随弯着眉眼道:“殿下说的都对。”
桓煊叫她闹得没了脾气,放下茶碗道;“孤还要去兵营,你安生在床上躺着,别再把自己折腾病了。”
随随抬起眼:“殿下还要去?”
桓煊颔首:“该办的事还没办完。”
随随道:“殿下路上小心。”
神翼军驻扎在长安城北面,从王府动身近许多,他这一个大圈子绕得着实没必要。
桓煊见她失神,以为她听见自己立即要走才低落,心头不由一软,煮茶的事也不计较了:“这几日宫中和军中事情多,大约不能常来陪你,你一个人时别胡思乱想。”
顿了顿:“若有急事,叫人带着玉牌来找我。”
……
桓煊没料错,接下去的几日宫里确实不太平。
皇帝派禁卫暗中搜了陈王府,发现陈王以服药炼丹为名,结交道士方式,炼制毒药,他府中有一地窖,里面不仅有毒杀故太子用的南海奇毒,还有几十种毒性各不相同的药物。
皇帝自然震怒,但天家手足相残之事不能昭告天下,只能给淑妃和陈王母子定一个“结交道士,自称休咎,妄言吉凶,私藏甲胄和□□”的罪名,将两人追贬为庶人。
淑妃母家本来也不是什么显宦,她父亲是靠着女儿才谋了个从四品的国子监司业。受淑妃母子谋逆案的牵连,淑妃母家抄家没族,父兄坐弃市之刑,其余人等流三千里。
早在消息传遍长安城的街巷里坊之前,随随已经得到了脂粉铺传来的消息。
陈王尸首被人找到的当晚,淑妃在自己的寝殿中服毒自尽,而所服的毒药正是毒杀故太子所用的毒药。
桓炯说过此事是他一人所为,淑妃并不知情,随随本来对他这一面之词将信将疑,但淑妃一死,她反倒可以确定她确实没参与。
杀人者急于将所有罪责推到淑妃母子身上,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不该用那种毒药,即便淑妃真的畏罪自禁,她也会顾忌母家几十口人的命运,应当竭力遮掩故太子薨逝的真相,为自己和儿子留个身后名,也给家人留个荫蔽。
若只是为了向皇后报复,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但是淑妃的死做得干净利落、天衣无缝,她的部下没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尸身经仵作勘验,淑妃身上没有留下任何遭人强迫的痕迹,医官也已证明,这种毒药要即刻致死,要服很大剂量,不管放在食物还是酒中都能轻易尝出不对,所以淑妃一定是自愿服毒的。
随随想了想,淑妃遭受丧子打击,正是悲痛欲绝之时,若是有心人引导,将陈王毒杀桓烨之事相告,令淑妃万念俱灰之余又惊恐不安,再适时送上毒药,许诺她只要她一死就将真相永远埋葬,保住她和陈王身后哀荣,淑妃这样的性子,在绝望之下听信那人的话,是极有可能的事。也只有在不知此种毒药来历的时候,她才会自愿服下。
那幕后之人做事谨慎,总是躲在暗中因势利导、顺水推舟,每次出手都确保万无一失。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太子,可要抓住他的把柄实属不易,除非逼他主动出手……
……
处斩了淑妃的父兄和一众与陈王府有来往的“妖道妖僧”后,陈王谋逆案终于尘埃落定,几场春雨一下,冲散了刑场上的血迹,这个惊世骇俗的大案也归入沉寂。
随随将养了半个月,双颊渐渐丰腴起来,多亏桓明珪的百年山参和紫灵芝,她的身子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气候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