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青龙寺已封锁,整座寺庙充作临时的疫病坊,但难保不会传入城中来。
桓煊的神翼军有一支便驻扎在京畿,军队历来是瘟疫最易传播的地方,因此皇帝将他也召了过来。
桓明珪在殿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天已完全黑了,才等到桓煊从延英殿中走出来。
他立即迎了上去。
桓煊见了他,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连招呼都不想打,径直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桓明珪一把扯住他袖子:“子衡……”
桓煊挑挑眉:“六堂兄这是什么意思?”
桓明珪道:“你先听我说,鹿氏……”
桓煊脸色更黑,冷笑着打断他:“鹿氏与六堂兄有何瓜葛?”
桓明珪无可奈何:“你稍后再同我置气,先听我把话说完,鹿氏得了重病,快不行了。”
桓煊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甚至忘了计较桓明珪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说鹿氏怎么了?”
桓明珪知道他小心眼,生怕他误会,还是解释道:“我在街上碰见你山池院的下人,这才知道鹿氏前几日去青龙寺染上了时疫,这会儿已经快不行了……”
他说着也有些哽咽起来,虽然只有几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但听说这样的绝代佳人就要香消玉殒,简直就如拿刀子剐他的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桓煊一把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宫门外走去。
内侍在他身后喊:“齐王殿下,陛下请殿下移步太和殿用膳……”
桓明珪从袖中掏出锭银子给那内侍:“齐王殿下有急事赶回府上,来不及向陛下禀告,有劳中人代为通禀。”
内侍收了银子,眉花眼笑:“豫章王太客气,这是奴分内事。”
……
桓煊纵马疾驰,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心中纷乱如麻,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叫人盯着山池院那边,鹿随随分明好吃好睡,一天天的骑马射箭,捣鼓新菜式,出门逛市坊,有他没他都一样惬意,他听着糟心,这才撤了耳目,将高嬷嬷调回王府,也不过是想见她着急。
这才几日功夫,怎会变成这样?
许是桓明珪那厮故意捉弄他,那登徒子见不得别人好,又成天闲得发慌,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鹿随随身子骨那么好,怎么可能一病不起,说不定是她终于急了,这才称病请他过去。
可他心里明白,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是个连邀宠都不会的村姑。
桓煊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山池院,到了门前也没下马,乌头门一开,阍人连人影都没看清,他已骑着马冲进了内院。
他在枫林小径前下了马,疾步向林子深处的小院走去。
院子里点着灯,但那灯光远看昏黄微弱,像是随时要熄灭。
终于走到门前,福伯正守在门外,见了桓煊一惊,行礼道:“殿下怎么来了?”
桓煊微一颔首,言简意赅道:“开锁。”
福伯悚然道:“殿下,鹿娘子得了时疫,太医署的医官已在替鹿娘子诊治,殿下保重贵体……”
桓煊道:“无妨,开锁。”
福伯待要再说什么,桓煊道:“不必再说了,区区疫病而已。”
福伯不能违拗他,只得摸出钥匙,抖抖索索地打开铜锁。
桓煊推开院门,径直向卧房走去。
春条正守着太医署的医官写方子,听见门帘响动抬起头来,一见是桓煊,差点惊掉了下巴,连行礼问安都忘了。
桓煊也不以为忤,他一进屋,目光便牢牢锁在了纱帐后的女子身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医官也认得齐王,见他以亲王之尊,竟然走进疫病病人的院子,不由大惊失色,忙搁下笔行礼:“老朽拜见齐王殿下。”
桓煊回过神来,意识到周围还有别人在,微微颔首:“情况如何?真是疫症?”
那医官皱着眉道:“看症状有些像,但也许只是风邪入体,方才老朽给这位娘子施了针,再开个方子煎服,若是饮了汤药能发出汗来,热度当能降下去,若是今夜降不下去,恐怕就有些凶险……”
大夫说话都是这样,不会把话说死。
桓煊道:“还请署丞在舍下小住两日,务必将病人治好。”
说罢长揖道:“托赖署丞。”
医官忙避开不受:“殿下多礼,这是老朽分内之事,老朽这就去煎药。”
他方才见齐王不顾得疫病的危险亲自踏足这院子,便知这女子身份不一般,此时见他竟然向自己行大礼,心中越发悚然。
桓煊点点头:“有劳。”
转头对春条道:“你出去帮忙。”
春条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知道齐王这是要支开自己,看了一眼随随,退到了门外。
房中只剩下两人。
桓煊走到床边,抬手撩起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