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嵘的意识先是陷入了一片混沌,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感觉自己醒了过来,能看到病房里守着的人,也能听到他们说话,可是他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鬼压床一样的状态让他很难受,他痛苦地挣扎着,感觉过去了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能动了。
他坐起来,伸手想挡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是透明的。
他看向大刘,发现对方似乎完全没看到他,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和身体分离了。
他能感知到病房这个空间里的大部分东西,不是用眼睛看的,视角不会像正常的时候那样被限制,可是他看不到自己。
陈嵘慌乱起来,他害怕自己回不去,他有种很强烈的死亡预感,可是他还不想死,所以他很慌张,很恐惧,比上次惊恐发作时的恐惧更加强烈。
可是他的痛苦和挣扎都是不可见的,大刘因为疲惫在旁边打起了盹,宋祁冲了杯咖啡在喝,病房里很安静,甚至因为连续很多天的雾霾之后突然出现的阳光而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陈嵘昏睡期间,大刘接到消息说陈峥被抓了。
那天他着急送陈嵘去医院,没有亲自去追踪陈嵘,其他人跟着跟着把人跟丢了。
虽然之后他们一直没停止过对陈峥的搜捕,连警察也一直在找他,可是他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完美地躲过了街头巷尾密布着的摄像头。
这次被抓是因为他想偷渡出国,在边境被当作可疑人员拘捕了,当地警察用人脸识别仪器扫了他的脸,知道他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就联系首都警方让他们去领人。
因为陈峥是在保释期间绑架了但翁杰他们,又对陈嵘进行了人身伤害之后逃跑,所以这次他已经不能再被保释了,开庭之前他都要待在看守所,那种地方比真正的监狱更加可怕。
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会被判个无期,再无翻身的可能。
大刘没用陈嵘吩咐,直接让人对陈峥重点关照,不管是看守所还是监狱,只要有钱,关照某一个人的可Cao作性都非常大。
安排好这件事之后,大刘总算能放松一点了,之前找不到陈峥,得时时刻刻提放着他的偷袭,很累人。
陈嵘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松了口气的,他一边觉得后怕,一边庆幸自己还活着。
能活着就好,就算要一直这么痛苦下去,他也不愿意死。
死了就见不到但翁杰了,这一点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之后的一两个月里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宋祁和大刘几乎是陪他一起住在了医院,每次他发作起来大家都得手忙脚乱一通。
但翁杰没再去过医院,一方面是他本来也不想去,更主要的是陈嵘不敢面对他,哪怕知道他看不见。
可是不见他陈嵘自己又受不了,宋祁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像之前他带但翁杰和小帆出去玩时一样,让人每天拍一些但翁杰的照片发给陈嵘。
陈嵘不发病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捧着平板看但翁杰的照片,后来大刘跟但翁杰商量,录了一些小视频和照片一起发过来给他看。
因为一直在吃药,他每天清醒的时间并不长。
他的话越来越少,不做复健的时候,不是看照片就是发呆。
宋祁每天绞尽脑汁想跟他交流,可是什么方法都试了,仍旧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我封闭,靠药物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临近春节的时候陈嵘才出院回家,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有时候得用拐杖,不用的时候跛足很明显。
他身上和脸上的疤痕已经做过一次激光修复,可是乍一看还是很吓人,因此回去的时候他是戴了口罩的,里面的衬衣扣了风纪扣,还为了围巾,再加上刻意留长了头发,多少能挡住一部分皮肤,手上也戴着手套,全身上下几乎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即便是这样,小帆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被吓得惊呼出声,当然,这不光是因为他露出来的那点伤疤,更多是小帆害怕他这个人。
但翁杰知道陈嵘不会对小帆做什么,还是把小帆护到了身后,低声安慰他让他别怕。
陈嵘呆立了片刻,连招呼都没敢跟他们打就躲进了楼上卧室。
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但翁杰一直住在楼下小帆的房间,房间里原本那张儿童床也换成了双人床,只有不常穿的衣服还留在楼上衣帽间。
陈嵘看着没什么人气的卧室,感觉心脏又有些不舒服,他靠着墙缓了一会儿,才进衣帽间换衣服。
看到但翁杰以前的那些衣服时,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因为几年没穿过,衣服上早就没有但翁杰的气息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嗅了嗅。
小帆已经放了寒假,但翁杰原本打算带他出去玩,可是他不肯,平常除了写寒假作业就是粘着但翁杰。
但翁杰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小帆总有一天得自己面对生活,他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再这样自闭下去,想让他走出来或许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