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清楚将军是否不改初衷。
“回禀陛下,一月有余了。”阿蒙说完立刻埋下头,他不愿也不敢去看江石那失望的神情。
承蒙太后顾及林泉征战半生,不得空闲思忖成家之事,此番四海平定,国泰民安,自然到了让他休沐的时候,所以借着新婚的由头,给了他一月假期,却不知林泉打得什么算盘,竟然又在此休沐之上又增几日。
你愿娶她,朕从了就是。圣上指婚,明媒正娶,金银玉石绫罗绸缎,你要多少有多少,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你要干什么朕都让,能不能让朕每天都能看看你。
你看,整个天下都是朕的,独独你不是。
江石忆起这些年来有林泉相伴的日子,那时即便林泉征战在外,不能相伴他身侧,他也没有如今日这般如此深重的失控感及失落感。思及此处,他又翻开那奏折,放在眼前许久,并不看,而是在心里拿定主意不能再被动地等,他要去瞧瞧林泉,以解相思之苦。
未等用膳,江石就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弯去上将军府。等他到时,林泉练完一套剑法,将将收剑回鞘,正是薄汗沾衣,发丝凌乱的模样,加以不时喘着粗气,瞧在江石眼里,便比寻常多出几分勾人。
他在廊下裹足不前,喉结滚动一番,只觉口干舌燥,正要伸手出声,就见通往院中的青石小道上飘出一道青色身影,摇摇曳曳,端得步步生莲之姿,真个是端庄里含着活泼稚气。
“将军累了吧?”女声清脆悦耳,正是石晶晶开口对林泉道:“妾身给将军熬了莲子羹,试试好不好?”语毕,她从水袖中抽出一张丝帕,站在林泉身前为他擦汗。
林泉放下剑,伸手将石晶晶转到身前的石凳坐下,再将脸伸过去,她的手轻轻柔柔,让林泉很是受用,于是很给脸的露出笑来:“做饭熬粥这些事就交给下人吧,你那双手该是写诗作画的。”
石晶晶自幼便仰慕林泉,那时可惜林泉的年纪大她将近二十岁,怕是林家主母这位置再怎样也轮不上她。可叹天随人愿,这些年来,她出落得很好,如牡丹一般,可做人间富贵花,并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都略懂一二,自然而然有了林泉对她名扬列国的评价。
而林泉迟迟没能成家一事,在她看来好似在等她长大,待她及笄,林泉仍孤身一人,于是她想,这回轮到我等你了——林叔叔,你非娶我不可。
太后膝下无女,最为宠爱这个娘家的侄女,一手将她带大,洞悉她的心思,又知道她天真烂漫,与别的官家贵女相比,更易为林泉所接受,自然愿意将她许给林泉。
此举可谓一举三得,一来圆了晶晶的梦,二来阻断林泉与旁的名门望族联姻的路子,三来斩断了皇帝和林泉的情丝。
成婚前,石家也曾听闻林泉与皇帝的传闻,一度不允这桩婚事,可石晶晶再聪明伶俐,也只是一个深陷单恋的姑娘,得了懿旨便一门心思要嫁给林泉,也因如此,她出阁时父母兄弟均是一脸苦相,压根儿笑不出来。
好在婚后林泉从未对她冷落,才能让她更加坚信这段情,坚信自己是得偿所愿了。
石晶晶向林泉靠近几分,含羞一笑:“能为将军洗手做羹汤,是妾身打小的愿望。”
林泉心中泛出一点暖意,原来除了江石,也还是有人爱他的。他没有按耐要把晶晶揽进怀里的冲动,而是顺其自然地与她亲近,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石晶晶趴在他肩窝里,像小女孩一样哼哼唧唧地撒娇,他想起江石,渐渐收敛如朝阳一般温暖地笑:“委屈你了。”而后将晶晶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
远处的江石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他从心里冒出一股邪火,咬牙切齿地想:我和你十余年,不过离开你一个月,你就和她这样要好,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石未能察觉出自己目露凶光,刚要提步冲上前去,又见石晶晶端起石桌上那碗温热的莲子羹,一勺一勺喂进林泉嘴里。
人在醋海翻波之时,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怒气,如此一来,虚火便容易烧来自己也察觉不出异常的地步。
这一副浓情蜜意的景象落进江石眼中,倒像世间最不堪入目的一幕,他醋得几要将一口白牙给咬碎了,却仍浑然不觉,只在心中怒道:你们倒是一对恩爱夫妻,看朕怎么整治你!
江石竭力压住心头的怒气,待走到院中,只听得石晶晶问:“将军会爱妾身吗?”
林泉抬头瞧她,因得他那双下垂的狗狗眼加持,他虽然是一位战无不胜的战神,却时时流露出温柔如水的破碎感,江石爱他,也爱他的温柔与易碎。
石晶晶较为执着,竟抵住了他的眼波流转,又问:“和我成亲时你还爱他吗?”
林泉不好对她敷衍,应声:“有点儿爱。”
江石妒火攻心,捏紧拳头又向前两步。
“那你现在特别后悔吧?”
林泉犹豫一刻,笑道:“不悔。”为了江石能完成曾经立下的宏愿,他连命都能够不要,又怎会后悔区区奉旨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