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祟就这么一脸懵懂,莫名其妙被从温暖的帐篷里拽到了室外,那里外过于明显的温差让子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帐外的一片混乱,顺便感叹一下人间生活,就惊见眼前闪过了什么东西,顿时醒了神。
湛离笑:“我就说会有好玩的吧?”
——那是一只鹤,青色的羽毛里夹杂着红色的花纹,尖利的喙是雪白的,更诡异的是,它只有一只脚。
它鸣叫了一声,回头看了子祟和湛离一眼,便振翅而去。
子祟回过头:“那是什么东西?”
“毕方。《山海经》所载,生活在章莪山的一种异兽,就在白圣客镇附近,出入会带来火灾,也算是一种凶兽。”
子祟又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把别在角上的那朵无名小花取了下来,郑重放到他手里:“放好。”
他“哦”了一声,就见子祟无所顾忌,煞气大涨,汇聚在他脚下,将他托起,向毕方飞走的方向追去。
而淳朴的藏民们哪见识过这样的情形,突然腾空而起的子祟竟也能宛如神祗,远比这无端烧成一片的火海更惊人,因此一时竟忘了灭火,聚集了起来,对着子祟远去的背影振振有词。
湛离用非常有限的藏语知识大概听出来,他们这是把子祟当做天神降世了,顿时哭笑不得,连忙转身道:“他是煞童,不是什么神明。”
——要说神明,他才是好吗。
只不过现在神力尽失废人一个,实在没必要点明,眼见着烈火顺着寒风熊熊而起,大有吞噬一切的架势,连忙冷下了神色,将那朵小花藏进了自己衣襟,挥手急切道:“别管了,先灭火吧!”
再这么下去,这一整个镇子都要被烧没了!
然而这一放,却碰到了衣襟里藏的另一样东西,抽了出来一看,却是一小截树枝。
——是丹木!能够防火的丹木!
平措把他的话翻译了一遍,又招呼藏民们赶紧灭火,湛离却闪身就往火里冲,平措拦不住他,眼见着那抹青白相间的背影消失在烈火之中,只能急忙唤了句“贵客”。
湛离毫不犹豫,异兽之间的问题要由异兽自己来解决,这一点用在异兽界的植物上也同样适用,既然这火是毕方引起的,那么……
只要有丹木在,就无往不胜。
火焰仿佛有了灵性和生命,藏民们用水都压制不下去的火,却像个见了家长的熊孩子似的,尖叫挣扎着步步退去,耳边不断响起木炭和布帛被烧到爆裂的声音,噼噼啪啪,企图吞噬,却又被那一小截丹木逼得节节败退。
藏民们最是信佛,见湛离走一步,火焰便退一步,更恍若神明,便各个心念一动,虔诚得就差跪下朝圣,只是想起湛离先前所言“不要管”、“先灭火”,到底是没敢真跪下磕头。
火焰终于被丹木扑熄,湛离也喘了口气,他微笑着将丹木复又收进怀里,该说……好人有好报吗?
真得谢谢那两只毛茸茸的小松鼠随手啃下来送他的这一截小树枝呢。
平措私以为见到了神迹,颤颤巍巍地惊唤了一声“贵客”,他这才尴尬回过头来,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解释道:“不要担心,这火是异兽毕方引起的,子祟已经去找毕方了,我们会把这事解决的。”
听到野火不会再四下蔓延,平措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贵……贵客,到底是何许人也?”
湛离正要解释,身后却突然扬起了一阵罡风,他下意识旋身一躲,眼前就堪堪擦过去一个黑衣,胸前火辣辣一疼,生生被抓出了三条血口子,慌忙后退一步:“都躲开!”
平措反应神速,急忙做了翻译,便领着藏民们四下躲藏了起来。
他这才定睛看去,原是一只红如火焰的赤豹,身后拖着五条钢鞭似的尾巴,头顶还长了一只犀牛一般粗大的尖角——这只角竟莫名让他想到了子祟。
——是狰。和毕方同住章莪山的狰。
显然是毕方作为凶兽被放出来以后,狰也得以出于无人监管的状态,一块偷跑下山。
完了……这会子祟被毕方引走了,而他神力尽失,跟个废人没有两样,身上带着的丹木也没有除了防火以外的用途,他要怎么样和一只豹子对峙!
狰踏着烈火被扑灭以后的炭灰,仿佛感觉不到那依然灼烫的温度,压低前肩嘶吼了一声,发出仿佛石头相击的沉闷声响——
他听不懂。
“该死……”神力尽失以后,他居然也连带着失去了和兽类沟通的天赋。
狰又嘶吼了两声,他能看出来狰在向他说着什么,奈何根本听不明白,只好尝试着主动沟通,于是老老实实道:“抱歉,我听不懂。”
岂料这句话反而激怒了狰,它二话没说,便扑了上来!
他艰难闪身一躲,扯动伤口时的感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将近凌晨时分的天最是寒冷,仿佛生生吸进了一大口冰晶,忍不住打了个颤:“讲点道理,我真听不懂!”
他是个不打诳语的好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