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白自黑起来丝毫不留余地,许啄客气地笑了一下:“你的叛逆期来得很早。”
确实很早,七岁就来了。
上小学的前一天,他还在为林成语不愿意解释他和他妈妈究竟怎么回事气得睡不着觉,打定主意明天上学也不和贺执说一句话。
但是第二节 课下,姓贺的从楼上下来,一个手势便让林宵白提起屁股颠颠地跟了上去。
贺执那天带他去了青南路,给他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贺姨和一个男人,但男人的脑袋被抠掉了。
贺执说,那是他的爸爸。
林宵白很震撼。
他们家不过只是没有他妈的照片而已,贺执他爸的脑袋竟然都被削掉了,这得多恨啊。
林宵白小小年纪却很擅长想入非非,立刻觉得贺姨柔弱可怜,所有人都欺负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脑子乱七八糟转了一大圈,他忽然福至心灵,奇怪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愿意林成语和贺妗在一起。
他俩既然青梅竹马,难道不天生一对吗?
想通这一点,林宵白立刻决定与贺执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但此意一表,当年的小贺执却茫然地从游戏机上抬起目光:“你前段时间和我生气了?”
林宵白:“……”
林宵白愤恨地玩了他家游戏机一下午,放学后两人被家长逮回去各自暴揍了一顿。
小白挨打是常事,每次都嚎得仿佛世界毁灭,这次尤其来劲,边挨打边满屋子乱喊:“你暗恋贺姨为什么不表白!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
然后就被没用的老东西揍得三天没下来床。
这事实在算是黑历史,也没注意怎么就全秃噜出来了。
林宵白挠挠鼻子,不好意思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那时候年纪小!”
但后来年纪不小了,他还是喜欢拿贺妗与林成语说事。
他很希望两个大人可以在一起,但也看得出来,两人都没有这个意思。
林宵白不甘心,但贺妗却突然入了狱,后来,又突然走了。
林宵白从此再也没有在他爸爸面前提过贺妗。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选在出狱前一天自杀,像是故意伤害她最亲近的人似的,但林宵白知道,贺妗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最后却那样狠心。
贺执说没有原因,但他说的时候,眼神很空。
其实是有原因的,最后那段时间,贺妗与之搏斗了许多年的抑郁症已经很重很重了。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走出这道高墙,而她撑了那么久,终于撑不下去了。
如果活得下去的话,没有人会想轻生,但她希望贺执可以好好活下去。
好在贺执也确实一路坚强地爬了过来。
“不是爬,”许啄打断他,“他走得很好。”
林宵白拱了拱手,夸张捧场:“对对对!嫂子说得都对!”
他忽然有点好奇,转而问许啄:“执哥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呀?你知道吗?”
虽然许啄不是许家亲生的,但好歹顶着“许文衍儿子”的名号长大,总该对他名义上的老爸有点了解吧。
林宵白摸摸下巴:“他长什么样?执哥的眼睛和嘴巴长得像贺姨,我爸说他的鼻子要更像丰叔叔多一些,走路和说话的模样也很像——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拽,让喜欢他的人很喜欢,讨厌他的人又很讨厌的那种调调。”
他一个提问的人,自问自答的篇幅也太长了些。
许啄听得发蒙,在林宵白嘚啵完一大段话后投来的期待目光中搜肠刮肚大半天,无奈地发现自己对许文衍的了解甚至还没有隔壁小林多。
“我没有见过他的照片。”
家里面一张也没有,他不曾见过“爸爸”,更不知道“妈妈”是什么人。
许暨安总是和他说,许文衍是个很好的人。但具体怎么好,好在哪里,他却很少提及。
林宵白遗憾地“哦”了一声,舔了舔嘴唇眼睛又亮了起来:“那我再给你讲讲?小时候贺姨给我们讲过一点丰叔叔的事,我当时听了真的对我爸好失望!他怎么就不如个死翘翘了的男的!”
他嘴上再不积点德就真的要死翘翘了。
许啄双臂搭在桌上,做出了认真倾听的模样。
丰四恺是在贺执周岁之后突然消失的。
换而言之,在贺执周岁之前,这一家三口非常非常的幸福。
那些年的黑道着实没有某些里形容的那样到处都是美男子,在丰四恺出现之前,林宵白他爸林成语已经算是贺妗一众光头手下中的颜值天花板。
男人和女孩初遇,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
贺妗高三还没毕业,下了晚自习还得去参加黑道聚会,好他妈烦。
她肩上的书包只装了几份家庭作业,贺妗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今晚写哪门明早抄哪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