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着文帝早知道了此事,今日破天荒来他这里用晚膳,二人尴尬吃完饭之后还来“关照”他。
那个放宝石的盒子他没有向往常一样藏起来,一是沈鹤刚和苏青碰面,知道了很多事 此刻肯定担心他,他总得找机会和沈鹤聊天,二是这么多宝石就算摆在桌上天天看着它也不会有人起疑。
不料文帝突袭。
文帝像是认为他在主动招供罪行,又好像是看穿了他在掩饰慌张,只盯着手里的绿宝石,没有回应。
他又道:“母后身体一直不好,苏医师尝尝为她看病,再加上我多番哀求,母后这才答应帮我送苏医师出皇宫。”
“那皇宫外又是谁帮你将人送出城?”
亓官誉低头,“父皇早已猜到,何必问我。”
文帝轻轻冷笑,“太子可不会这样反问我。”他将那颗宝石重重的扔在桌上,“砰”得一声,宝石和桌面碰撞的声音向是承载了圣上的温怒,引得太监宫女心头一颤,纷纷跪下。
亓官誉瞥了眼桌上完好无损依旧在发光的宝石,沉默下来,“……”
“全都滚出去。”
“是。”
亓官誉松了一口气,闲下心来吐槽了一下这个宫殿明明是他的,怎么皇帝像是要在这里歇脚一样。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他也还是规规矩矩地转身离开。
然而文帝叫住了他,“亓官誉,回来。”
亓官誉闭了闭眼收了自己不耐烦的表情,转回去对着文帝又恭恭敬敬地跪了回去。
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你身上的毒是前皇后下的吗?”
“儿臣知。”五年前,凰后自焚之前对清妃之子下了毒,此事人尽皆知。
“你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吗?”
亓官誉一怔,随后正色道:“父皇,儿臣五年前虽被晖冷阁所救,但自从选择入宫之后便和晖冷阁断绝了关系。”
文帝在怀疑他根本不是清后的儿子,而是晖冷阁的人,冒充清后之子另有目的。
文帝沉默许久,重复问道:“你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吗?”
“儿臣的母妃是当今国母。”
“你是谁和谁的儿子?”文帝再问。
什么?亓官誉脑子飞快转动。
这是什么问题?
他是尹清的儿子,自然就是文帝和尹清的儿子,还能是……
亓官誉想起在沈庄地下室看见的有关尹清和沈正的种种,他猛然抬头看向文帝,文帝的眼睛漆黑深邃,没有透露一丝的情感。
难道文帝认为他是沈正和尹清的儿子?
若是知道,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这是什么意思?
文帝不说话,一直在等亓官誉的回答,亓官誉几番斟酌,试探说道:“儿臣不是谁和谁的儿子,出生于皇室,是盛朝的皇子,是皇兄的臣,更是陛下的臣,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越狱一事,任凭父皇责罚,只求父皇不迁怒于母后。”
文帝笑了,笑声里没有一丝怒气,仿佛刚才的威压都是他的幻觉,他抬头一怔。
文帝道:“誉儿,你很像你母后。”
亓官誉:“……”
“起来吧。”
“父皇不罚,儿臣不敢起。”
文帝笑容里泛起一丝意味不明,“那便……罚你两个月后亲自去寻涅槃草吧。”
“涅槃草?”
文帝终于起身,“解你身上的毒的最后一味药,就是这涅槃草,长生蝶保存在皇陵,至多三个月便会自行消失,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若寻不回来,你这毒就再无可能解了。”
亓官誉不解,“世人都说父皇多年寻药是为长生不老,为何……”
文帝站在亓官誉身前,“誉儿,你有时候必须得和徐家那混小子学一学,少信世人。”
这么多年寻药,等的就是他。
亓官誉呆怔住,心中滋味难言。
只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一切还没发生之前,他的父皇还是记忆里那个和蔼温柔的父皇,他也还是尹清之子。
可师父死前的笑容历历在目。
他不是尹清之子,幼时记忆里温婉的尹清也不是他的母亲。
幼时那个拥有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凰后、那个不被父皇宠爱的贺国公主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的亲生母亲为了不让他成为皇室的棋子,一出生就将他和尹清的儿子交换。
没有任何感情的那个异国女人是爱他的人,还活着的这个女人是五年前差点害死他的人。
“誉儿,你可知你大哥昨日与我说什么吗?”
“不知。”
“说起……先帝和沈复将军的旧事。”文帝笑容不变,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亓官誉心中一沉,随后肩上一只手落下,又是一沉,文帝的声音坚定而蕴含深意,“誉儿,你若活着回来,尹家、徐家,都是你的,太子之位,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