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他一起,往里间的寝阁一起走,一路上他都一直保持着高傲的样子,如同一树珊瑚,开得火热艳丽,下头堆积的,却是亡骨皑皑。
他有些落寞,“我被部族送到这里,一直只有螭吻陛下待我好,如珠如宝,所以……”随即他有些歉意的看着我,我想,冬寒着实不算是太坏,而且舞难已经下了恁狠的手,兴许最初,也只是下意识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罢。
于是我摇摇头,以示无事。
或许少年之间的情谊总是来得轻易却深重,不打不相识。
“我的床榻很暖,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罢,文白脸一直说我是最小的,现下也有个同我差不多般大了的仙童来应应场面了。”我朝他咧嘴一笑,“当时我挺疼的,你那匕首着实不大灵光。”
我不知日后的变数,我若知晓,从一开始便不会对任何人好上那么一分。
现下我那不大灵光的脑袋里,是今晚注定不会寂寞。
两个小童子并排躺在柔软的云被里,如同舞难给我带来的食盒里秀色可餐的粉嫩香糯的团子,只听冬寒满足的叹息一声,我看过去,他的眉眼里有渴慕又有寂寞,正拿着我方才递给他的半瓶口水仔细涂着脚踝上的伤口。
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怪我么?”
他笑,挪了过来,挨我近了一些“我自出生,便是鲛人一族辗转存活的希望,照他们的话,是贡品,是艳质无双。照我的话,是遭遇同族的背叛。得幸这龙尊长得格外俊美,我也不算太亏。”
我问他,“瞧你这么老成,你多大了?”
“一千岁整。”他眼中的落寞愈发深了。
“今日么?”我瞪大双眼。
“嗯。”他垂下了漂亮的脑袋,如同一只羽翼未丰,想飞却未成的雏鹰。
“那生辰快乐,顺便庆幸今日得了我这么个弟弟呀,我五百来岁,六百未满,具体不知,不过,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嗳。”那日我当自己辩赢了文劫,所以冬寒在小白大人眼中,便是小白哥哥。
他转头看向我,柔软冰凉的手移上了我的脸,“小白,你太天真。”漂亮的小鲛人望着我,眉头有些皱紧,我为表示我是郑重又认真的,便为他一一列举了遍阿玉文劫舞难。
冬寒看着我吐词激动之下不着意落了点口水下来,却轻声笑了,我这才发觉,他有不输于阿玉的美貌,只是更偏于Yin柔,又未长开。
他用力揉了揉我头上散了的发,突然凑了过来,柔软的唇压在我额头上,“小白。”他的声音贯来柔软而妩媚,这下终于放下故作老成,有了同我一般的味道。我只得朝他傻笑,以往一般的傻笑,“冬瓜。”
他有瞬间怔愣,然后便笑了,放下手中盛着文劫口水的琉璃瓶,用力扳过了我的脑袋,一字一句对我道,“记住,我不叫冬瓜,也不叫冬寒,我叫……”
然后他贴近了我的耳朵,温热吐息里,轻轻说了几个字。随后撤身,将食指轻轻点上了他粉嫩唇畔,“嘘”了一声,说,“这是秘密”。
我们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我眉眼弯弯成月牙,心想这便是文劫讲过的里头有的一句,所谓冰释前嫌罢。
同冬寒双双钻进了被子,看见同自己个头差不多或许更加瘦弱的他,不经有些诧异,“冬寒,你一直都长不大么?”
他莫名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是微微惆怅,“为了能够得某些尊贵神上喜爱,刻意维持成鲛人一生里最美的样子。”
起初我不懂,却看着他微皱的眉眼,觉得他有些难过,便同他说,“无妨,以后我同你一起,阿玉是好神仙,文劫舞难也是好神仙。”
他“嗯”了一声,搂住了我抽条下去的腰身,拍了拍我的脸,“小白,睡罢。”
我颤着手也搂住了他的脖子,入手触感是柔软细腻的,除却阿玉,这是第二个同我睡在一块的人,我心里有些忐忑,却也莫名欢欣,“好。”
他似乎是轻轻呓语,“今日谢谢你。”
虽则隔了五百来岁的坎,但是我与冬寒,我私心里想,还是勉强能算个同龄好玩伴罢。
看着他眼里时常出现的严肃,我不假思索点头,嘴中仍旧咀嚼着食物,极其不雅,含混不清的对他道,“那是自然,舞难带来的新鲜果子,有我的一只,就有你的一只,好吃糕点么,也是五五开咯,你穿我的衣裳,我也穿你的衣裳。”这是我心里最真诚的话,只有朋友才能分食,才能同袍。
他陡然笑得灿烂,捏了捏我的脸。
阿玉依旧忙于迎接天女容泽的事,无暇分身,八极宫里处处一片欢声笑语,文劫、舞难也不大来夜央殿了,于是我与冬寒亦走得愈发相近,同他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不必如同阿玉面前忐忑,也不必装傻充愣的应付西席文白脸先生,还有舞难的热情。
他们的好,一直像是透过夜兮白,来弥补待另一个人的好,而不是纯粹的待我。
黄口小儿,才易分辨好恶,即使伪善过于真实,也总有迹可循。
譬如某日阿玉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