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骁挠头:“铮儿说让我带你逛一逛,我光顾着买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后悔。青禾觉得好笑,侯骁拍手道:“这样吧,我请你去吃鸭子,这儿别的没有,烤鸭管够。”
两人四点钟回到张氏在京城的宅院,遇见了一位客人。
侯骁吊儿郎当的姿态霎时抹去,挺直腰杆道:“三叔。”
只见一个着蓝布长袍、三十多岁、看起来病殃殃的男人站起身,上前两步抱住侯骁,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两只手看起来想用力拍侯骁后背,却只轻飘飘落下,侯骁新西装上一丝痕迹也无。
侯骁恭敬的扶着男人坐下,张铮道:“侯先生,这是舍弟,子冉。”
侯先生做恍然大悟状,说:“早有耳闻,张小少爷,鄙人侯催归。”
“侯先生你好,叫我子冉吧。”
侯先生和侯骁叔侄二人两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侯先生决定不住客房,和侯骁抵足而眠。
青禾似乎看见侯骁背上寒毛竖起。
看起来他对这位叔叔又敬又怕。
张铮道:“侯催归来是想把侯骁带回去。”
“是怕他在战场上有危险吗?”
张铮摇头:“他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侯家要是怕,根本不会把他送来。侯骁的祖父年事已高,几个私生子闹得厉害着呢。”
青禾对侯骁家的事并不了解。
香岛是老牌英属殖民地,侯骁的曾祖父从大陆偷渡到香岛,从街头报童起步挣下偌大家业,祖父则将其发扬光大,使侯家成为香岛经济巨擘,而侯骁的父亲却从家族中脱离出来,与自己的父亲登报断绝关系。
这并非是因为父子二人反目成仇,而是不得已之所为。
侯父失去了家产的继承权,侯骁却没有。
侯老爷子有两个正妻生下的儿子,长子是侯骁的父亲,次子已出家做了僧人,侯催归是他的养子。除了这三个儿子,老爷子仍有近十个私生儿子,在他日薄西山之际,私生子们跳到台前,希望与嫡子们分庭抗礼。
青禾问:“侯老先生想把家产分给自己的血rou,就算他们是私生子,也无可厚非啊。”
张铮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不是家产之争,而是你死我活。”
青禾一惊。
他生出些不着边际的担忧,张睿和张晟是双胞胎,将来若有一日面临权势抉择,他们会不会反目?
他自嘲想,这未免也太天马行空,睿睿和晟儿才多大。何况他们是亲兄弟,以张义山对他们的教导,将来必然不会生出龃龉。
“那侯骁会回去吗?”
“他要是对侯家那点家产上心,当初就不会来我这儿。”
“那,他三叔呢?”
张铮解释道:“侯催归不是他的亲叔叔,却比他那个二叔有用得多。他坚持侯家的一切该是长房长子的,他们那边很重视这个。侯骁和他祖父关系不睦,对侯家的产业也没有兴趣,只是碍于侯催归,不好直言拒绝。”
青禾心知侯催归无法继承侯家,人总是看重自己的血脉,希望它们能在这片大地上繁衍昌盛,照洋人说,这是动物性的本能,是不理智的冲动,但不管他们有多诟病这一传统,如今和可预测的将来,恐怕无人可与之抗衡。
“我看侯先生身体不太好。”青禾问:“他是不是长年生病?”
张铮道:“他年轻时候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肺,一直没好过。”
侯骁的家事还要更复杂,对他来说,在大陆这边才能喘一口气。张铮不愿意一个得力助手离开,尤其是在张金鑫固执的留在奉天追寻王新仪行踪的时候,但他尊重侯骁的选择并且愿意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帮助。
青禾叹口气:“可惜他的二叔皈依了佛家,否则事情或许简单些。”
张铮不以为然道:“据说他在香岛还很有名,是个大师。”
青禾莞尔道:“我打算让闵子敬带照相师傅到你的部队里拍些相片登在报上。要是侯骁真的回去了,你也不必为他的事烦心了。”
“非得让他来?”
青禾抿唇一笑:“你见过侯骁写的文章,也说很有‘煽动性’,他不亲眼看看你的军队,怎么能写出来有真材实料又感染人心的评论?……铮儿,你杀俘的事闹得太大了,不能让自己人也怕你。”
即使是在他们两人之间,这也是一个敏感话题。
张铮道:“当时确实考虑的不周全,光想着以牙还牙了。”
他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都没承认过自己的在这件事上的“不成熟”,青禾安抚道:“不怪你,何况这也很好的震慑了日军,让他们害怕你。”
别说张铮,就算是叱咤风云数十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张义山,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再犯错。何况这并不是一个错误,而是一位将领在战场上对敌人亮出的獠牙。
第109章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