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张铮此行很是低调。
所有人都知道关外有位张大帅,也知道他的接班人张少帅年少有为,却鲜有人亲眼见过这两父子的真容,哪怕是相片儿。
而“因遇刺重伤,修养在家”的张少帅,怎可能舟车劳顿,赶来天津?
青禾在公馆等待张铮,他去拜访本地一位大儒。
张义山在马背上得天下,却清楚不能在马背上治天下。“吾此位得自马上,然不可以马上治之,地方贤俊,如不我弃,当不辞厚币以招之”,一时成为美谈,随之而来的回报亦不可小觑。
东三省的教育问题他一直都很重视,奉天大学在全国范围内延请最优秀的教授,给予他们最优渥的薪水,自然培养出最优秀的学生。张义山甚至还责令教育部,送其中有志向、有学识、有热忱的学生去往外国留学。
作为张义山的独子,张铮怎么可能不重视教育?
青禾捧着一本张铮在德国带回来的书,试图译成汉语。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戏,唱功连最挑剔的师傅都常常夸赞,当然不可能差,但一涉及德语,他的舌头便不再灵巧。
张铮曾逗他,说你乖乖唱你的戏,不要在这上头白费功夫了。
青禾努力许久,无甚进益,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放下这一道,转而在纸面上下功夫。
敲门声响起,青禾揉了揉后颈,说:“进来。”
张铮的保镖之一,山东人王永泽,推开门,说:“大少吩咐送您去见他。”
青禾放了书签,阖上书,点头道:“我换身衣裳。”
饭店。
青禾将围巾解开,侍者双手接过,妥当收放。
张铮坐在对侧,扯了扯领带,脸色不虞道:“这些所谓的大儒,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真觉得自己肚子里那几滴墨水有多了不起,惹急了老子一枪崩了他!”
他很少露出这么挫败恼怒的样子,青禾不由问:“是那位吴先生说了什么吗?”
“别提了,”张铮灌下去一杯冷水,说:“往后就是他想去,我也绝不请他!”
青禾有些好笑,越过铺了漂亮桌布的桌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动这么大气,他不去,还有别人呢,咱们又不是非他不可。”
他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从前听人提起过,说有一位唐松年唐先生,是前朝的举人,后来不能忍受官场鄙习辞官回乡。大少,不如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到咱们那儿执教。”
张铮皱眉:“唐松年?我怎么没听说过?”
青禾抿唇笑了笑,“唐先生不喜欢出风头,和那些成天抛头露面、不做学问只想着上报纸的人不一样。”
“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张铮抬手打了个响指,说:“咱们先吃点东西。”
自然是很丰盛的一餐,黄油焖ru鸽、德式牛扒、罐焖牛rou、红菜汤,连青禾都吃了不少,他悄悄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不好意思道:“大少,我吃太多了。”
张铮抬了抬下巴:“还有两道甜品,你尝一尝,我先去和长顺交代个事。”
长顺和几个保镖都在饭店外,张铮一向不喜欢身边跟太多人,但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刺杀之后,他还是决定安全为上。
透过玻璃窗,青禾看见大少将手架在长顺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且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他手里已然夹着一支烟。
宋胤哲留意坐在靠窗位置上的男孩儿很久了。
他有一头及腰的青丝,又黑又直,和当下那些所谓摩登女郎们被摧残的惨不忍睹的头发既然不同,小脸儿白生生,嘴唇就像是蔷薇花的花瓣儿一样,嫩嫩的,还泛着漂亮的水红色。
他穿着白色衬衫,浅褐色长裤,勾出不盈一握的细腰。
宋胤哲忍不住想,要是能把他的腰握在手里,该有多爽。
他甚至没有分出心思看坐在男孩儿对面的男人一眼,他的心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样,这个男孩儿,太合他的心意了。
对,他喜欢男人。
尤其是,这么漂亮的男孩儿。
等男孩儿对面的位子空了,宋胤哲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他走到男孩儿旁边,勾起笑,弯下腰,一手搭在他的椅背上,一手按住桌子,“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的无法想象世间还有你这样完美的男孩儿。”
青禾惊讶的放下银叉,无措道:“您……?”
宋胤哲对自己的外貌、风度颇为自负,他坐下,一双眼睛看着男孩儿,“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是天津人吧?是来这玩儿的?我在天津长大,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四处逛逛——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宋胤哲,你呢?”
他说了一大堆话,听得青禾云山雾绕:“我——”
话未说完,一只有力的大手便扣着他的肩膀,带着他站起来。
“他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滚远点,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