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段时间状态就一直在下滑。”濮真轻描淡写地说道。
别说外行人,濮真母亲同行的亲友都觉得可惜。有次团里一个仍在一线的前辈来他家做客,濮真原本在自己房间里,出去倒水时无意间听到了两人说话。前辈和他母亲关系好,把他当半个儿子般带了好些年,压低了的声音里藏不住地透着难过:人这么乖,天赋又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濮真父亲是和法国人做生意的,和濮真母亲在法国相识,濮真的哥哥大学也是去了法国。在原本的计划里,濮真跟母亲留在国内的团内就好,后来他状态下滑,濮父濮母商量之后,便问濮真要不要换个环境,去法国读高中。
濮真一边说着,尘封已久的回忆就一边不断往外冒出来:母亲坐在他对面,纤长光洁的手握住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小鹤,我们在法国换个心情,也看看能不能调整调整状态。之后想进巴黎歌剧院的舞团或者回妈妈这里都随你,这个我们以后再说也行,不着急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濮母轻柔的声音和那天他听到的压抑的啜泣声总是交错着出现在他的梦里。梦里他终于得以看清自己出去倒水时没能看到的画面:他那永远优雅美丽,连指导学生跳舞时都能温温柔柔的母亲眼中蓄满了泪,手却死死地捂着嘴,生怕让房间里的儿子听见。梦里的濮真不再是躲在走廊里,而是就坐在她面前,看着仍是乖巧懂事的样子,嘴巴却像被人缝上了一般,一句最简单的安慰都说不出口。
他的母亲没有生他的气,可是他却让母亲失望了。
濮真的手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般不安地搭在腿上,可下一秒,却被从未有过的温暖包住了。
濮真猝然抬眸,目光直直地撞进温昇的眼中。温昇看了他两秒,伸出手来,在濮真的背上轻柔地拍了拍。隔着一层法兰绒布料,濮真瘦削的背不再那么硌人,温昇本就没怎么用力的轻拍也更加柔软,几乎到了轻抚的程度。
现在回想起这些,他早就不会再像当初那样惴惴不安,梦醒之后只能睁眼到天明了。温昇也看得出濮真的情绪还算稳定,但他依旧忍不住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他,好像能够就这样触碰到十五六岁的濮真一般。
“所以我16岁去了法国,你看到的那个视频是我18岁录的。那是我单人完成的第一作芭蕾,也是最后一作。”
“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那会心情......不是很好。”濮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却让温昇猛然瞪大了眼睛。
“但就是那天,我录完了舞,回到宿舍,看到我初中同学转的你跳的青鸟。”
濮真没再说下去,他的眼神却足以替他补上后面的话。
不是亲身经历过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是不会有那样的眼神的。
温昇整个人都有些傻了,整个人呆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你18岁,那我应该是24,我今年32,也就是说......”
100以内的加减乘除,温昇却算得极其艰难。他反复验算了三遍,答案梗在喉咙口,像是用尽了全力才吐出来一般:“8年?”
尽管温昇与濮真认识才短短几个月,濮真在他心里的分量却一点也不比其他朋友低。这没什么稀奇的,毕竟界定友情的标准从来就不是时间。
然而如今,濮真分明在告诉他不是的。
他自以为的一见如故背后,是被另一个当事人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8年。
濮真看着温昇,深色的瞳似有星光闪烁:“其实,我是因为你......们,才开始学街舞的。”
第22章
温昇这一觉睡得颇不踏实。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着濮真说过的话。
温昇14岁开始接触lo,19岁认识in三人,20岁组建舞团。跳了十多年的舞,收到的表白信数不胜数。他的舞能给处在逆境中的人一点安慰,这是件很荣幸的事,受in影响开始接触宅舞的也不少,可濮真却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为in入坑的人里,只有他一个死心眼,非要练到“差不多能见人”才敢投稿吧。温昇想象不出来,过去六七年来濮真是一个人默默练舞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他是因为有芭蕾的功底而学得非常轻松呢,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在日日夜夜的练习中一点点进步起来的呢?温昇一概不知。他忍不住去回想第一次见到濮真时他是什么样的表情,最终在乱七八糟的回忆中睡着了。
睡着了却也不安稳,还得做梦,梦到了一团白光。
温昇没见过什么妖魔鬼神,但他毫无根据地认为那是他的守护甜心。梦中的人向来不可理喻,他说是那就是吧,只见那光团在他胸口等高处闪了闪,慢慢勾勒出一个比他还高些的人形轮廓来,只是五官仍藏在迷迷蒙蒙的白雾后,看不真切。温昇见原本小小一团光化作那么个人形也不怕,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一挥。
接着场景变幻,他们瞬间回到了钢筋楼宇盘错的城市间。大概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