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藏起来的是眉眼间溢出的笑。
他的触碰像仲夏夜晚自旷野拥来的长风,临过清澈树林,疏窗细雨,卷着懒慢的心动。
.
“后天除夕,我会回家过年。”
在一个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早上,江岸陪白散吃着甜甜腻腻的ru酪包,忽然这样说道。
白散慢吞吞地嚼着ru酪包,“哦”了一声,同时垂着脑袋,利用餐盘遮挡,悄咪咪把不喜欢吃的菜叶送到桌下,喂给正在长身体的小nai狗。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眼皮底下都不会被江岸发现。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少了菜叶的餐盘,咬下一小口ru酪包,马上就能解决完烦人的早餐拍拍屁股走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怔了怔,手上没夹稳,咬了大半个的小月牙型ru酪包“啪嗒”一声,掉进盘子里,还翻了个身,懒趴趴地撅着。
白散仰起脑袋,眼里一片茫然,不确定地问。
“除夕?”
所以江岸要回自己的家。
所以他很可能要一个人留在这栋房子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复习,一个人听炮声响,一个人看春晚。
江岸颔首,简单地“嗯”了一声。
盘子里的ru酪包顿时不香了。
白散抿了抿唇,一晃神,已经捏着筷子在胖乎乎的ru酪包上戳出几个小圆洞,他再次“哦”一声,倦嗒嗒的,又在ru酪包上戳了戳。
两天前的早餐,他接过一通电话,老院长打来的,问他除夕夜要不要回到孤儿院,和他们一起过。
白散正赖着床,抬起胳膊揉了揉眼,没犹豫就拒绝,还记得前一天睡前江岸答应他,说第二天早上吃草莓果酱馅的铜锣烧。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都是在孤儿院里度过,有很多吵吵嚷嚷的小孩子,有会准备新年礼物的老院长,还有做饭很好吃很好吃的护工阿姨。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过新年,像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租房住,说有意义也有意义,但和以后漫长的岁月比起来,说没什么也什么。
窗外隔着玻璃透进来的阳光,把立在墙角的落地灯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岸放下餐具,看了眼对着食物愁眉苦脸的白散,随意开口,神情漫不经心。
“把平日里会用到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装上,我们可能会回去一直待到初七。”
闻言,白散刚刚费了好多力气才夹住的ru酪包,再次从筷子中溜走。
他呆呆愣愣地仰起头,突然被叫住,一副不在状态“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微微张开口,有时无措地短暂“阿”了一声。
和首次独自过年一样,他也是第一次受到别人的邀请,去对方家里过年。
虽说比起朋友间的热情邀请,更像是教导主任面无表情的通知。
白散咬了咬下唇,鼓起一边脸,短短几分钟里,情绪从怅然若失陡然变成恛惶无措。
迟疑半晌,他犹犹豫豫地小声开口。
“除夕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一个外人去好么?你爸爸妈妈会不会介意阿……其实我待在家里也是可以的,虽说到时候餐馆都不开门,但只要我提前准备几天的食物就能度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实在无聊的话,我也会回孤儿院,去看看老院长和那些跟我一样孩子们……你放心地回去就好了,不用带上我的,再说,家里还有小nai狗阿,我得留下来照顾它。”
一开始只是疑问,到后来,话音越来越肯定,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非常肯定,且洒脱。
白散望着浑然不知的小nai狗眨了一下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在那一刻,他心里明明想的是“那太好了!就一起去,我才不要待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
江岸注视着他,并未打断,静静听他讲完,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只是说。
“昨天,我联系家里,母亲让我代她问一下,淮南菜合你的口味吗?”
白散摸了摸鼻尖,下意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江岸已经告诉了家里人他会过去。
再次拒绝,说好的除夕那天会去,却不到场,出尔反尔,难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分钟前死也要待在家里的留守儿童白散,一分钟后果断改变主意,仿佛刚才说出一番“肺腑之言”的是小nai狗。
他竭尽全力压住嘴角,穿云层照进屋内的小光亮都藏在眼里,捏着筷子,扒拉盘里的ru酪包一下又一下,看上去傻乎乎的,顺着江岸抛出的话茬就接了下去。
“江先生江先生,那麻烦你再替我转达一下,我很喜欢吃淮南菜的,什么都喜欢吃,我没有忌口,一点都不挑食的。”
江岸扬眉,几分好笑,垂眼瞥了瞥蹲在白散脚边等着继续投喂菜叶的小nai狗,又抬眼看看兴高采烈的白散。
某人脸薄,不打算戳穿,他思索着以后吃饭时应该把小nai狗圈起来,至少远离极度挑食的某人。
白散目光真挚,一字一句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