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散点头谢过,一放松,小腹上的痛感就来了,但比起那一脚刚落下时,已经好很多。
他没喝那杯水,拿着去了洗手间,漱口。
这场架没打亏,至少撕下来了一块rou,挨一下不算事。
他闲着撩起衣摆瞅了眼,没青没紫,有点红,最迟两三天也能消掉。他面不改色放下,对着镜子咕咚咕咚鼓动脸颊。
九分满的水一滴不剩,白散再次回到候诊室,不过半小时,疏疏落落来了不少人。
小白板上的号码牌剩下的全是两位数。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另一位医生,他怀疑他以同样的话唬过不少人,以至于周三这天爆满。
候诊室只有两对沙发座,角落里的一摞小板凳再次派上用场,这回不同上次,白散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
来得早,也因为被强制摁下,不敢挪。
啜茶老大爷第一个进去,接着到了白散,他就没领号码牌。
可能江医生也知道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对老夫妻进去了,一对老夫妻出来了。
一个豁牙青年人要洗牙,一个豁牙青年人洗完了牙。
一个抱布偶兔的小孩子哭着进了治疗室,一个抱布偶兔的小孩子笑着出了治疗室。
……
白散倚着软乎乎的沙发睡着了,补完一觉醒来时,依旧没喊到他,他望着突然跳到十一点半的时钟,双眼茫然,以为自己在梦里。
转眼,另一间治疗室开了锁,正使用中,护士戴着医用口罩和头罩送出一个女人,满室患者被分担开,江岸得以空出喝口水的时间。
见白散醒了,护士朝他扬眉,“正好,我换药在行,你过来我给你弄就行。”
白散没说话,有点犹豫,他看一眼护士,瞄一江岸,看一眼护士,瞄一眼江岸。
如果再早上一周,护士对白散说这话,他肯定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总觉得女医生比男医生温柔。
下手轻,不疼。
虽说现在也是这样认为,却迈不开腿。
他带有歉意地,默默摇了摇头。
带窗的治疗室里躺着一个老婆婆,看样子是要拔牙,刚打完一针麻醉。等起效的时间里江岸走出治疗室,拿起桌上的琥珀色办公杯,下颌微仰喝水润喉。
“江医生……”
挑在这时候搭话实在不好,即是工作时间闲扯,给人捣乱,气氛也不对,迟了,感觉莫名其妙的。
但白散左等右等,想来想去,心里憋不住,总有个结杵着,做什么一不留神便分了神。
江岸侧身站在一盆叶子肥硕的绿植边,弯曲的手臂肌rou线条流畅修长,被薄薄的布料裹住,并不像白散那么怕冷,一定要穿得厚厚实实才敢出门。他闻言放下办公杯,手指轻轻挑了下绿叶。
“坐。”
只这一字,白散闹了个大红脸,连连退后,紧张得差点被自己绊倒,跌在沙发上。
又不是小学生,对面的也并非老师,说个话用得立起来直挺挺的么,要不要再打个报告敬个礼?
他在心里嫌弃着自己,慢吞吞坐到那个倒霉的沙发上,揣在衣袋里的手指攥得用力。
“那个人……不好。”白散费了半天劲挤出几个字,之后,咬着舌尖,没了音。
话音一落,他便后悔了。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背后议论人的是非,也不好。
江岸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一手托着深绿叶片,一手夹着微shi的纸巾擦拭细小灰尘。
他嗯了下,告诉他,“我在听。”
并不是表达喜恶,以及观点的话,白散却好像被鼓励到,视线移开光秃秃的地板,江岸皮鞋前端有道狭长的褶,干净而泛微光,像以放松姿态坐下时,双腿交叠压出来的。他的生活似乎很充实,随时准备前往正式与半正式场合,商务谈判或者出席宴会。
不像自己。
白散垂头丧气地想,抿了抿微涩的唇,瞄了眼时间和治疗室里的护士,他揪着手指,皱起脸回忆着。
“……今天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上周三看完牙,我回家时在楼下撞见找不到口腔科的他,然后给带了路,因为我们都喜欢玩战场,觉得很巧,就约好今天一起来看牙。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他会是这样的人。”
白散从头说起,很细,甚至是多余的。
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讲这些,在发现到这点时,转念间他找到了理由,或许心里还是有些郁闷,不吐不快。有人听着,自然情不自禁说出来了,很正常。
当时的白散还没有意识到。
江岸一直轮廓清晰地站立在他清醒而迷惘的Jing神中央。
有时候是深海灯塔的光,有时候是焚烧月亮的火。
江岸时不时侧目注视他,透过眼神示意继续,每一个字都听在耳里。
有片叶子在江岸手指松开后晃了晃,笨拙地撞到墙上,在这场还没结束的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