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推销上了,跟人民公园大妈推销滞销儿子似的。
只有陈姜生一本一眼地接话,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他的作用来。对付不讲理的中年妇女,只有教科书式的驴头不对马嘴。
张姨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其实特想跟纪哆走,她本来就是单给纪哆做饭的,纪闲云一忙起来脚不沾地,何莲吃西餐单有西餐厨子,金发碧眼高鼻梁的那种外国人。可她虽然腿脚利落,到底也七十四了。
最后纪哆和陈姜生把后车厢里的一堆营养品拎上来,在小客厅里摆了一地,中年妇女这才相信他们真不是来返聘她婆婆的,失望至极,连张姨留晚饭的话都给她瞪了回去。
回城的路是陈姜生开的,纪哆开出坑坑洼洼的镇上小道,就一脚把他踹进驾驶室,美名其曰练车,“男人嘛,握不了枪,也得握方向盘!有你哆哥在呢,怕什么!妹妹你大胆地往前开!”
“谁是妹妹!”陈姜生想甩自己一大嘴巴子。他当然是个老司机,现在也没心思装新手。谣言不攻自破,他恨不得时光倒转,那天人群中乍然重逢,他的纪哆纯洁的就像小天使,任凭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始终一尘不染。
三年没摸方向盘的陈姜生,驶入高速后车速过了一百,开的十分稳当。
纪哆还拍着他的肩,噘嘴吹流氓哨,窸窸窣窣地剥开糖纸塞了他一个太妃糖:“开得不错,以后多练练手。”
“嗯,以后我给你当司机。”陈姜生看他圆鼓鼓的腮帮子和笑眯眯的眼,窗外风景萧瑟,他的笑颜无比美好。
是甜到了,陈姜生的嘴里也有同样的甜滋味,舌尖把糖球递到齿间,又灵活地勾回舌中,甜味扩散开来,连戳痛的心都得到极大程度的缓解。他故意说:“还能当保姆,当家教,股票经纪人,衣食住行,我都能干。”
纪哆的呼吸里喷香,眼睛扑哧扑哧地眨巴,不痛不痒地捶他一拳:“瑞士军刀啊。”
“瑞士军刀多冷,瑞士军刀有我能暖床?”
“……”纪哆顿时夹紧尾巴,别看他时不时出言调戏,但被反调戏还是第一次,瞪大双眼,咬紧下唇,像只对臭人类吐泡泡的漂亮金鱼。
陈姜生很想捏一下。
这一路破绽多了去,细细思量哪一条谎言都颤颤巍巍站不住脚,纪哆那两颗灵气的杏眼滴溜溜的,转得飞快,愣是没怀疑过一次。
归根结底就是纪哆全心全意信赖他,毫无保留地相信。陈姜生发现他才是无路可走,怎么说,说我当时觉得你是坏蛋你穷凶恶极,出于一己私心撒谎骗你?
什么私心?你放我鸽子,后来我头顶豁了个大口子?可放鸽子在纪闲云被推下楼这事上根本不值一提,被吞噬的时光也足以稀释,陈姜生倏地从极高的道德高度上坠落深渊,彻头彻尾地失去了谴责的权力。
他也终于明白顾凌处处对纪哆好,无论是大堆零食还是车,都是他获知真相后尽可能的补偿。而他呢,是最应该的保护他,抱着他牢牢圈在怀里,当他坚不可摧的盔甲,为他披风上阵,所向披靡地抵挡一切恶意。
那短暂而刻苦铭心美好记忆,拉他出深渊的手,学习时不经意抬头的一瞥,食堂里人群中的一碗快冷掉的面条,被毫不嫌弃的大口大口地吃光,都让他分崩离析,只想和盘托出跪地求饶。
圣诞夜的容城歌舞喧嚣,一路经过数不清的形状各异的圣诞树,牵手亲吻的男男女女们,这些小爱情就像今天层层剥开的真相大洋葱,刺得陈姜生眼睛火辣生疼。
连小区门口的保安都戴起圣诞帽,陈姜生的心情很不好,相同的沉默寡言的同时,异常的失去了执拗的脾气,连纪哆似乎因为糖吃多了不肯吃饭都没说什么。
“我被退稿了!去你二舅姥姥的!敢退你爷爷的稿!”纪哆暴跳如雷,差点摔了笔记本,转念一想这玩意碎尸万段还要你爷爷一个字一个字辛辛苦苦敲出来,就憋着气狠踢了一脚桌腿。
怪这桌子太解释,纪哆又娇又嫩,下场就是抱着一只脚嗷嗷直叫。
“又怎么了?”陈姜生在厨房刷锅,一个健步冲出来,就看见纪哆在客厅里泪眼汪汪地金鸡独立。
本来小模样就诱人,陈姜生吃不到嘴一直馋得慌,脆弱的心思刚才还经历了一番猛拳头重击,正空虚脆弱着呢,这下可真要人命了。
然而这让人恨不得一口吃了的货,还抽抽鼻子,扭着小蛮腰,很委屈吧啦地对他说:“自己看,没看见我踢到脚了啊,你还楞着干什么!”
他一屁股摔在沙发上,踢掉毛绒拖鞋,翘起受伤惨重的脚,
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之前就算是同床共枕,也只能闻不能碰。陈姜生任何时候都不忘他大尾巴狼一只的本质,旋即在衣服上擦干净手,走过去虔诚地单膝跪地,退掉白袜子,露出一只白白嫩嫩的脚!
大拇脚趾红彤彤的,像只熟透待宰的小番茄,的确是踢狠了。
陈姜生恨不得亲一口再狠狠啃一口,留个属于自己的齿印,然而只能泰然自若地仔细观察,“没肿,应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