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这学期第一次翻墙,区在扬耳边满满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喘了口气头也没回的走出去。
是,他这样的人,即使现在想变道儿走了,想从之前路上回头,想跟着同桌过新的生活,但做过的事儿就像压着大圣的五指山,轻轻一弹指,他就该滚哪还滚哪。
这个点儿,二中外面静悄悄的,连路过的车都没几个,区在扬晃晃悠悠的飘到站牌。
眼前公交车来车往,来来回回的把人型罐头运输到世间各个角落。
区在扬抬头,放空了好一会,最后给自己扣了个帽子随意挑了辆上去。
把自己藏在帽子里,区在扬掩耳盗铃似的塞上耳机,一抬头才发现上了33号公交车。
……
“您好。”区在扬熟练的登了记,见门开了,低头瞧了眼空空的两手,迟疑了好一会才径直走进去。
现在不是什么时令节日,来这儿的人没几个,区在扬眯眼追着打算吃午饭的骄阳,一步一个台阶,慢吞吞的数着步数。
8365。
一步不差一步不多,区在扬抬起头便能看见眼前墓碑上叶nainai。
叶nainai一头利索短发,双目明亮慈祥,岁月给了她太多苦楚,她却永远是这般温柔模样。
“nainai,今儿我空手来的,别怪我啊。”区在扬摘了帽子,一屁股坐石碑旁边。
“下……下次给您带……带地瓜、带剥好瓜子仁儿,还有……”
还有他们俩都爱的大柚子。
区在扬没数完,大柚子那酸味儿已经在嘴不停的泛酸,酸到他眼眶泛泪。
他好久没来这儿了,一直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自己,不是nainai不重要。
而是太重要。
附近明明安静的连枯叶落地声都能听清,他耳边却满满的被各种声音塞进来。
这里是打开回忆浪chao的钥匙,踏入这里,那些往日拼命往下压、拼命在心口找个缝隙塞进去、用大石头堵上的东西就不受控制铺天盖地的往外涌,一瞬间席卷他全身。
理智被情绪打败,呼吸被回忆拿捏。
“砸!都给我砸!”少年怒气腾腾的声音对着身后的人吼,吼完顺手掀翻面前碍事的桌子。
那些叶nainai一点一点做好的酱料汤汁跟着面粉全数喂给大地,一次喂到撑。
“区在扬,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下场。”少年瞧见姗姗来迟的区在扬,手指头一路划过地上狼藉,停在了叶nainai满脸泪迹的脸。
“是你害了她,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人群中指指点点的声音苍蝇似的追着区在扬打转。
他想推开人群,他想扒开条缝儿钻进去瞧瞧他前十五年特别在乎的人。
等他的,只有被推出来盖着全身的白布。
白布刺眼,刺得他呼吸都痛。
白布吸光,他的世界从此无尽黑暗。
……
秋日北方日头已经见短,太阳打着瞌睡,一点一点往下掉。
区在扬整个人靠着石碑,饿过头的肚子抗议了好一会之后也偃旗息鼓的闭了嘴。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nainai聊天,聊近况,聊程楠,也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同桌黎庚辰。
区在扬絮絮叨叨说着,聊到一半儿,话头不受控得转过去:“nainai,我当初真的恨。”
恨那个说了谎害她出车祸的区在扬。
恨那个当初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她的区在扬。
系统如同枷锁在身,是他为当初走错路要付出的代价,而今天,这个代价再次一鞭子抽打他胸口。
“nainai,我不想对不起他。”
“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那种被一只手狠狠捏爆心脏的闷痛,那种无法排解掉的愧疚,那种被枷锁束缚摩擦出来的怒火……
他如同困兽一般在原地转来转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这里,已经是他最后的、可以放纵自我的地方。
墓园虽然在郊区,但这里天空一点一点变坏,到现在,无论在哪都瞧不见一颗星星。
“nainai,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换个地方。”区在扬哑着嗓子开口,望着上面不知何时跑来孤零零的月亮。
“这样,我就能带你看星星了。”
以前家里总没人,区在扬一个人晚上害怕就跑叶nainai家里,两个人在外面摆两个小板凳,望着星星磕瓜子。
两个相差好多条沟的人居然也能跨着频道上天入地的胡扯,然后一同乐到打嗝。
区在扬红着眼眶拼命眨巴眼睛,抖着手从兜儿里掏出烟盒。
咬着烟屁股,区在扬捏着小卖部五块钱的打火机,打火机外壳丢了,要靠摩擦小滚轮才能打着火。
手抖,怎么擦都擦不出火。
“玛德。”区在扬低声骂了句,丢了打火机再也没忍住,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黎庚辰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