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钗子……它出自江南苏家坊,成欢,兴许你还有家人。”言语轻轻飘飘,仿佛一根羽毛回荡在这处角落。
然落至她的心间,却陡然变成千金重石。
成欢抬起头,眼里不可置信,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男人。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誉,你莫要胡言!”一双眼渐渐染红,成欢咬着牙,重重说道,“你莫要拿这些唬我!”
即使她不值得他真心相待,也不必如此唬她。
她还有没有家人,她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沈誉怜悯地看着她,将钗子从盒中取出,微抬手,放至她的手中,缓缓道,“十年前,江南汪家奴仆捡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手中拿着一根缺了一角的珠钗。这钗子来自苏家坊,江南一带,只有苏家坊能制此钗,可苏家仅供世家首饰,成欢,十年前,南方正是动乱之时,兴许你是那时从哪位世家走丢的。”
成欢直摇头,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大历拢共不过十几世家,江南甚是稀少,沈誉,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没有家人,如果有,又怎么不会去找她。
对她的反驳毫不在意,沈誉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傻瓜,当年属江南世家最多,如今不过衰落,仅存世家全部搬入大都在天子脚下苟活,成欢,你不试着找找,又怎么知道没有?”
成欢拿着珠钗的手使劲握住,她死死盯着沈誉,沉默不语。
两人相处半载,沈誉自认为清楚她的心思,他将手上锦盒盖上,向前一踏步,将成欢轻轻拉入怀中,下颔抵在她的肩上,抬眼看向远方。
不远处坐落一座宫殿,正是楚曜容的所居,崇阳殿
沈誉目光清明,嘴里轻轻念叨,“成欢,我……也是欢喜你的,只是如今实在是留不住你。”
只有他在她面前称我,只有他敢这么白日蛊惑。
我也是欢喜你的……
这句话为何在此时就说的那么轻易?!
心中一根刺骨深深扎入,痛的人摇摇欲坠,她忍不住紧紧抱住这个一次两次,三番四次将她拥入怀中的男子,握着珠钗的那只手,重重捶打。
一拳两拳,连着钗子的尖部直垂向面前男人的脊背。
沈誉默默承受着,一语不发,只是眸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层一层沉浸下去。
他知道,他又成功了。
她也知道,他不过在骗她。
不知过了多久,沈誉在她耳边低语一句,话毕,成欢瞬间将他推开。
她拿那根珠钗,眼底布满着血丝,一张脸毫无血色地看着这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道,“春风楼,李芍药,王爷,请为她赎身,请以无名氏身份为她赎身!”
最后一句话,字字铿锵。
沈誉顿住,随后点头,没有做太多犹豫,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小事。
但对她们而言却是难能可贵之事,成欢背对着崇阳殿的方向后退一步,反复强调道“我想她幸福,我要她真的自由。”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求他收回指令都没用了,面前这个男人早就蓄谋已久,但若是芍药姐姐能脱离那泥淖,在这条她无法抉择、无法回头的路上,她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有点价值?
见她模样,沈誉弯起的唇角一点点落下,他沉眼看着她,声音不轻不重,“本王应你。”
这句本王,倒让成欢安心不少,他天生贵胄,和她本就不是一路,成欢白着一张脸,微微低首,朝他俯身行礼,“奴就不再相送了。”
说完,转身决绝地朝着一边的宫路走去。
满地白雪,女子披着红梅斗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向王宫深处。
沈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在他面前的白雪地上,一把青扇被人遗忘在女子刚刚离去的地方,扇面芙蓉,艳丽红花。
沈誉低头移眼,看向那青扇,满眼凉意。
她最好,也不要背叛他。
……
崇阳殿内。
殿中大帐旁,跪着一位身穿宫服的太监。
大帐内,幔纱敞开,床榻之上,楚曜容斜靠着,捂着嘴,低声咳嗽,他轻抬起眼看着跪地之人,语气不悦道,“接着说。”
小太监长得细皮嫩rou,年龄尚小,他刚来庆华殿伺候,此时浑身发抖地跪地禀告,“之后梁王就……就搂住了那姑娘,王上,梁王割爱于您,此时兴许只是不……”
舍。话音未落,楚曜容怒骂一声。
“滚!”
“都给孤滚!”
殿内众人惊恐着离开,小太监也步步后退,连忙撤退。
就因为他年龄小,怎么什么糟心事都让他去办了。梁王刚送美人,转头却与美人纠葛不清,王公城墙之内,王上能不发火吗?
当然需要。
龙床之上,楚曜容发着怒火,将幔帐扯下,胡乱扔甩,等众人纷纷离开之后,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