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王……首辅来了两趟,原本想邀你去府上做客,见你病着,就请了秦医正来……”应院首说这话的时候颇不自然,显然是心中并不赞同却又强行忍着,“……还送来了补品。盛情难却,我收了几样不大贵重的,剩余的退了回去。”
我粥咽到一半,惊奇地眨眼。
他正色道:“等你病好了之后,你带着回礼也去一趟首辅府,虽然我与那人朝上不对付,但礼数总不能少了,平白无故受了人家的礼总得还上。”
我心中疑惑更深——有生之年居然能听见应院首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会是查出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不至于啊,之前给他看过八字,应院首还不到寿限啊。
从八字上看……他命长,且穷。
耳中听见应院首又接着道:“镇国公府的秦姑娘也来过,怕过了病气给她,我就没让她进院子。”他搅了搅手上的白粥,又想起了什么,“还有,靖远侯爷也送了东西来,有些教人奇怪。”
我从应院首是不是想给我找个后妈所以态度才这么好的臆测中回过神来。
“侯爷吗?”我接过了应院首手中的碗,问道,“是带了什么话来?”
“秦姑娘来的时候,同我道了许久的歉,说你是因为她才落入了水中、得了风寒,”应院首却转了个话题,看我,“是这样吗?”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只赖我自己不小心罢了,与簌簌无关。倒是还得多谢阿徵将我从水中救上来。”
应院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来了一句:“……可是侯爷也这样说。”他疑惑道,“怎么他也说你是因他病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粥。清甜的白粥环过唇齿,缓缓流入喉中。
半晌,我才抬起头,面不改色地道:“我哪知道,我就是巧了跟他在茶寮遇见了。”
“或许侯爷人就这样,天生乐于上赶着给自己揽罪——上回我摔伤腿他来送药不也是如此么。”
“你怎么这么说人家,”应院首嗔怪一声,“他昨日还送了一把新的轮椅来,说你的轮椅怕是用不了了——瞧瞧人家多细心。”
他赞叹一声:“想不到老侯爷那样顽固粗莽的人,竟将小侯爷养的这样好呢。”
我虚虚一笑。
大病未愈,脑子里空得很。
*
临走之前,应院首又给我扔了个噩耗。
“对了,我今日还去了一趟司天监,见了孙监正,”应院首蹙了蹙眉,“他说两日之后夜清星明,正是观天象的好时机……”
我预感到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果然,应院首继续:“……孙监正说,你若是病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去瞻星台一观。”
——好不了好不了,我这病离好还差得远呢。
我是万万没想到我都这样病重且残废了,居然还能有人有脸强行要求我夜半去爬瞻星台。
我师父孙恪行,一生醉心天象推运,在他的眼里。怕是没别的什么比推演八卦气象更为重要。
徒弟的性命想必亦是如此。
不过话说到这,我又疑惑起来。
“你去司天监做什么?”平日里应院首最看不惯卜卦算命这些东西,向来视司天监为泥沼深潭、虎狼之地,恨不觉得从司天监门口路过都污了他的清白……怎么如今还自投虎口了?
应院首将欲出门的脚步一顿——我竟从他的行动中,瞧出一丝窘迫来。
我眯了眯眼:“你不会去找我师父起卦去了吧?上回我晚上遇贼的时候,好像听你说过要不要找我师父起一卦瞧瞧流年吉凶来着……嚯!应院首,你难不成真去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去掺合这些乱七八糟的无稽之谈?”应院首没什么底气地喝道,“你、你……你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接着就大步慌忙地走出了门,似乎是生怕我再说什么。
啧,熟悉的应院首回来了呢。
*
两日之后。
我还是深夜出了门。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一个司天监的漏刻小吏,监正让我残疾着去看星星,我还真就得残疾着去看星星。
尤其在今天早上他还特意又给我递了信,言辞强硬地要求我去瞻星台,并表示他和我的师兄们都在瞻星台下等着我。
我,命苦,且穷。
更夫刚敲过第二声,我带着即鹿出了门。
然后——
“侯爷。”我若无其事地问好。
“去瞻星台?”谢阆如常一身白衣站在我家门口,似乎比上次见他要瘦了些。在浓黑的夜幕下着实显得吓人。
他身后停着一辆马车,显然是早作了准备。
我装作没看见,更懒得问他如何能将我的行程摸得这么清楚。
“是,”我低声应,语气平常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侯爷这么晚还不睡吗?”
“我送你去。”他走上前。
“无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