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说,“我会吃药的,我不会怀孕……”
怀孕。
后来每次看到、听到这个词,夏勉想起的都是那些夏天里,缩在他怀里快要哭出来的李笠。
夏勉回到当年居住的房间,简单冲凉后,就躺倒在家政阿姨铺好的床上,一觉睡到黄昏。
醒来时,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望向窗外,看到天边红霞如血,估摸着外出写生的那一行人已经回来了。
他换好衣服,离开房间走下一楼。
“……你们知道霍桑效应吗?”
一楼餐厅有人在讨论什么,这道声音十分熟悉。
“我听过我听过!”一个女学生回应他,“是心理学的一个理论,我听社团的学长说过,不过具体的我弄不清楚……”
“你不清楚你抢答什么?”另一个男学生笑着调侃她。
“哎呀,这不重要,起码我知道是心理学的理论,你知道什么呀?”
众人一阵笑闹后,那人接话道:“说是理论其实还算不上,但是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随便听听吧——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被旁人观察时,开始有了改变自己行为的倾向,这就是霍桑效应,应该很好理解。”
“哦……好像懂了!”
“我在中学当美术老师,上课的时候如果遇上了格外讨人厌的学生,一般不会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而是让他当课代表或小组长,并且经常在全班面前强调这件事。”
那人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当身边人都开始关注他、期待他时,他就算不愿意,也会不自觉地开始改变,扮演好我给他安排的身份了……”
他说到这,正巧有人看到走下楼的夏勉,惊呼着打断他的话。
“你看!那是许老师的儿子吗?”
“好像是,天哪,气场好强!”
“这也太帅了,我怎么称呼他,我能叫学长吗?”
“听说是IT行业的,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软件工程,跟我们学校完全不搭边,这怎么好意思叫学长?”
夏勉隔了一段距离,只依稀听到几个关键字,听不清他们具体谈论了什么。
学生们围着长餐桌,大概有五六人。刚刚说着“霍桑效应”的那个人被学生们遮挡住,夏勉起初并没有看到他。
夏勉远远朝这群年轻而有活力的学生点头示意,便转过身,打算去厨房倒杯茶,再返回楼上休息。
“夏先生——”
身后传来椅子推动的声音,有人叫住他,“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曾经来过这里,我叫李笠。如果您不忙的话,能否赏脸和我们一起吃顿饭?这些学生都十分仰慕您。”
夏勉回头,看到身后的青年微微笑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皮肤白皙匀净,右侧的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上身穿黑色的高领针织衫,下身是灰色的休闲裤。手搭着座椅靠背,腕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机械表。
斯文、儒雅,彬彬有礼。
夏勉注视着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之感。
当年的李笠,分明是穿着一身不合适的旧衣服过来的——上身的格子衬衣松松垮垮,下身裤子也大了一号,在脚踝处堆了几圈褶子。脚上是一双洗得发黄的廉价帆布鞋,左右脚的袜子露出了边,一只是黑色,一只是深褐色,不知道是硬凑成一双的,还是出门前匆忙穿错了。
他无论是站与坐,都微微佝偻着背,不敢与人直视。说话隐约带着江南乡音,平翘舌分不清楚,引得旁人哄笑。被人指出这点后,他讲话越来越慢,往往说到一半就开始支吾,将剩下半句吞回肚子里。
这样的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老土”和“贫穷”,只有当他衣衫半解,用苦涩却回甘的信息素勾引男人和他做爱时,满身缺点才会被荷尔蒙修饰成一种难言的性魅力。
仔细咂摸“老土”与“贫穷”,似乎能美化成“朴素”与“干净”,再一路美化成“纯洁”,进而让人联想到“玷污纯洁”。
八年过去,夏勉没想到李笠会改头换面,成为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穿着体面,站姿笔挺,吐字清晰有力,是标准的普通话。不仅能在人前对着学弟学妹谈笑自如,看到阔别八年的夏勉,也能落落大方,神情坦荡。
夏勉记忆里那苦而回甘的气息、凑在耳边带着喘息的求饶、shi漉漉的汗水和体ye、黏糊糊的粘膜与内腔,都和现在的李笠不搭边。
很快,夏勉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他抬步走向餐厅,对李笠说:“你好。”接着看向学生们,“各位叫我一声学长就行了。”
学生们乖乖叫着“夏学长”,知道他是李笠叫过来的,就懂事地将李笠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示意他坐过去。
夏勉顺势坐下,没有刻意回避。
相邻而坐,夏勉才发现阔别八年的Omega还有些地方没变。他和五年前一样瘦,头发细软,唇色雾雾的带着一层灰白色,大概是因为运动不足,营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