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岁,皮肤黝黑,生得圆头圆脑,“我听镇上婆婆说过,五连山上住着个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美貌倾城,就像你这样的。”
握着木勺子的指节停住,钟白正色看着他,“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可是——”小男孩歪着脑袋,圆滚滚的大眼珠盯着钟白打转。
“可是婆婆说,仙女姐姐是不用吃东西的,仙女姐姐是喝露水长大的。”
“呃……”钟白愣了下,眼珠子转了转,神秘兮兮地压下音调,“嘘,仙女姐姐这是在体验凡人的生活,别告诉别人。”
猎户望着她二人互动,憨厚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挑了水桶出门了。
待那硕大的身影离开,钟白这才打量起眼前小屋——屋子坐落山腰,木头搭建,屋子建得宽敞透亮,屋子里却堆放了不少东西,多是些打猎用的木弓插杆之类。
屋子里的东西摆置略显凌乱,灶台上也没什么油烟气,目光再往边上,那是一个敞亮的橱柜,这橱柜外头倒是擦得乌漆发亮,与旁的地方的混乱相较,有些格格不入,橱柜里头什么也没有,只有小角落里放了个小樽炉,上头还插着几根早就燃尽了的香杆。
忽然想到了什么,钟白敛下眼帘,不再四处张望。
……
喝完糙米粥,走出屋子时,天上已经笼上了一层蓝黑色幕布。
猎户眯着眼坐在小凳子上,粗犷的手指捏着一根绣花针,针起针落缝补小袄子,手指粗大却并不显笨拙,反而熟练老道,一看就知道是常做之事。
见着钟白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上针线活儿往边儿塞塞,笑得憨厚,“姑娘见笑了,孩儿他娘走得早,俺们又住得偏僻,虎子调皮,衣裳三天两头就要被磕破,俺们便只能自己缝缝补补了。”
钟白笑,“大哥又当爹又当娘,令人敬佩。”
夜里凉风萧瑟,山腰上的夏夜并不显闷热,怡人舒适。
猎户沉默了一会,忽然犹豫着问起,“姑娘是遭贼人掳上山的吧。”
钟白想想,这么说也不错,她确实是被一个不靠谱的神仙掳上山的,便点了点头。
猎户的心思简单,见钟白穿着不凡,并非普通小家小户的扮相,又独自一人出现林间,谈及原因,又躲躲闪闪不愿透露,想来,便是被贼人掳走的富家小姐吧,而见这姑娘神色不错,想来应当并未受什么伤害。
想到这,猎户重重地松了口气,宽慰道,“姑娘啊,人生漫长,活得自在便好,嘴长在别人身上,不必理会。”
钟白不知猎户所指,细细品着这话——人生漫长,活得自在便好。
这话乍一听简单,可人活在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活得自在,谈何容易。
闲庭信步,往边儿走了两步,墙角有处篱笆围住的地方,往里头撇去,倒并未看到鸡鸭之类,钟白疑惑问道,“这儿没有养鸡养鸭,怎的围了处篱笆?”
猎户抬头看了眼,自然应道,“噢,那儿是孩儿他娘先前围的,只是没熬到鸡崽孵出来就走了,俺想着人没了,留个念想也好,就留着了。”
钟白停留在篱笆边上,目色黯黯,不知所想。
猎户搭建的这屋子只简单三间相对的小屋,一间厨灶,一间猎户睡,一间小孩睡,钟白来了,猎户便唤小孩腾了屋子给钟白睡,那小孩还哭喊着想和仙女姐姐睡一间屋子,最终被那猎户一把扛走。
奔波跋涉一整天,钟白无暇思索便沉沉睡去,山腰寂静,一夜睡得安稳无梦。
第二日醒时,虎子正趴在床头盯着她看,“神仙姐姐,原来你睡觉也说梦话啊!”
钟白囧住,“我说什么了?”
“嗯……”虎子皱着眉头想得费劲,“好像是什么,师兄之类的——咦,姐姐脸红什么?”
……
走出屋子时,那猎户恰好提了木弓和几只淌着血的猎物进来,见着钟白,笑问,“姑娘昨夜睡得如何?”
“谢大哥留宿,睡得安稳。”
钟白新奇地凑上前去看他打的猎物,多数猎物才刚刚射中就被抓来,连气儿都还没断,正一蹬一蹬地抽着脚。
那猎户倒是认真打量了眼钟白,缓缓道,“早上打猎遇着个朋友,说山下镇子上来了个英俊的赵姓公子,身边还跟着个白嫩小孩,说是来寻夫人的……那人……”
钟白神色一顿,眼里绽出光彩,笃定道,“是寻我的!”
猎户惊奇,“我瞧夫人年纪轻轻,当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没想到连儿子都有了,看不出啊!”
钟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见人家人来寻,猎户自然是愿意送她回去的,只是道需等到明日猎了东西下山售卖才能顺带带她下去,钟白欣然答应。
虎子平日住在山上,猎户怕山上有危险,也不愿让他出门,他便一人在院子里数数蚂蚁、跳跳格子,这会来了个神仙姐姐,自然是兴奋得不得了的,缠着钟白就要她给讲讲外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