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两步倒没什么, 若是摔了就出大事了,高淮顾不得规矩, 随手把小叶紫檀打磨成的木珠往怀里一踹,急急忙忙上前扶住李时和。他刚要开口,看见李时和的脸,惊得话都说不出口。
李时和面色苍白,额头和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留出的发丝黏在脸上, 眼瞳都是散的,神色没太大变化, 从眼睛里却看得出惊惧。他向来自持, 在太极宫辗转时最难的那几年也没怎么过, 极少有现下这样失态的时候,高淮心一横, 直接挡在他面前。
“陛下?”屋里还没动静,屋外又这个样子,高淮心急如焚, 也不敢晃李时和, “陛下?您怎么了?”
李时和隐约听见有人问他,咽喉处却像是被掐住, 一个“蛇”字还没出口, 屋里出来个稳婆,满脸喜气,脚下急匆匆地朝这边走过来。
稳婆先朝着李时和行了一礼, 没敢抬头,声音却是轻松愉快的:“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头一个是个小皇子!”
耳边嗡嗡作响,李时和听不清稳婆说了什么,他扶着高淮的手臂站稳,顾不上晕眩的感觉,换了口气:“皇后如何?”
“皇后……”稳婆一愣,原本准备的话用不上,想了想屋里沈辞柔的状况,“娘娘也好,小皇子生得顺顺溜溜的,双胎大小差不多,娘娘又聪明,知道怎么用力,第二个保准也顺利。”
李时和还是听不清,隐约听到几个词,猜测应当是顺利,定下心:“赏。”
“多谢陛下!”稳婆一喜。
她还想说什么,高淮觉得不对,开口赶她:“行了,回去守着娘娘吧。到时候来领赏。”
稳婆不认识高淮,但看他和皇帝靠这么近,一身衣裳样式也好看,估摸着是得脸的,连忙福了一礼,转身往回走。按规矩,出了产房的稳婆就不能再回去,免得把外边的脏东西带进去,她只能站在门口听,一面回想着先前那短短的几句话。
按道理,皇帝前面一个孩子都没有,后宫里也就皇后一个,如今有了个小皇子,那就是皇长子,偏偏他一点喜气都没有,一开口还问的是皇后如何。
稳婆咂咂嘴,心想这可真是奇了。
她怎么想,高淮猜不出也顾不上,扶住李时和,试探着问:“……陛下?要宣御医吗?”
先前那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李时和缓过来一点,闭了闭眼,眼瞳总算是能聚起来了。他抬手抹去脸上渗出的细汗,摇摇头,再去看秋千架。
秋千架干干净净,上边缠着的花枝在风里轻轻颤动,日光落在上面,闪闪发亮,哪里有什么黑蛇。
李时和推开高淮,有点迷茫:“那儿有东西吗?”
“哪儿?”高淮顺势看过去,不确定李时和指的是什么,“回陛下,那儿有个秋千架,架子上有假花、假叶子,旁的……没了。”
“……好。”
李时和的样子还是有点不对,高淮琢磨着,得问问:“陛下刚才是怎么了?”
“头晕。”李时和避开黑蛇的事情,轻轻地说,“或许是害怕吧。”
“您怕娘娘有什么?”
“是。”
“陛下放心,刚才那稳婆过来,说娘娘已经生了小皇子了。既然一个顺利,第二个肯定也是。”高淮松了口气,宽慰李时和,“何况娘娘还有上天护佑,陛下不如歇会儿,等着好消息。”
“上天护佑……”李时和重复一遍,忽然想起什么,“先前那串珠串呢?”
高淮一窒,简直想打自己一个巴掌。这让他怎么答,他刚刚说了上天护佑,转头又说“不好意思,陛下,您的珠串断了,不太吉利”,李时和保不准就让他的脖子也断一断。
他正在想怎么答,李时和想起来了:“是断了?”
“……臣听闻珠串有佛性,和玉一样能给人挡灾。臣想着,这珠串恐也是灵性,替陛下挡了什么,或是替娘娘……”
高淮还在编,先前那个来报信的稳婆听了屋里人说话,又急匆匆地过来,这回比上回还喜气:“恭喜陛下!两个孩子都出来了,第二个是个小公主!”
高淮知道李时和不会再问珠串的事儿了,一口气刚松完,李时和果真直接朝着偏殿走,稳婆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看着他撩开帘子进去。
偏殿一早就收拾好了当产房,多余的屏风桌椅都撤了,帘幔也卷起来。里边伺候的宫人手脚快,染血的东西全撤下去换了新的,博山炉里烧出干净淡雅的香压住血气。
听风闻着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味道,但又不放心,匆匆行了一礼:“陛下,屋子里血气重……”
“无妨。”李时和急着要去见沈辞柔,都不等听风回话,直接走到榻边。
沈辞柔躺在榻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她唇色本来就淡,经了这么一遭折腾,一点血色都没有,几乎分不出边界。漆黑的长发铺在被褥上,黑漆漆的睫毛也垂着,两相对比,越发显得她脆弱。
李时和一时都不敢伸手,生怕碰一碰,沈辞柔就在他面前碎了,他迟疑很久,才颤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