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在北境战场,未及弱冠便带兵征讨豫州,将当时占着豫州的羌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退至千万里之外,近十年不敢再犯大周。
怀豫,怀豫,他心中装得不仅是区区豫州,只怕更多的是这大周国境之下的寸寸疆土。
忠君报国,只怕是早便刻在他血rou里了吧。
沈薏环默了一瞬,转身便想回房间,他这般问自己,不过是为了提醒她,记得自己的身份罢了。
她刚一动,便被李渭揽住。
他长眸微挑,眸中敛起细碎的光,“环儿还未答我的问话。”
“将军自有格局,便不要为难我了。”
“只是还望将军给我一些时间,就当是……”沈薏环被他揽住肩背,她没挣,神色也难得带了些恳求,似是颇为难言,“当是为了过往的的情面,可好?”
李渭似是窥破她心底的想法,“环儿为何不信我会选你?”
“我如何敢,让将军在家国和私情中做抉择?”
“环儿也知我对你有私情?”
他微含戏谑笑意,长眸掠过她在夜色下泛着润意的唇瓣,低低地说道。
沈薏环有些恼,她说不过他,偏他还戏弄的语气句句诘问。
“往时,我只忠于心,往后,更想忠于环儿。”
“只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笺,展开递给她。
沈薏环接过,上面密密麻麻记了许多人名,粗粗一打眼,江州她知道的州府官员,皆在名录上,还有些名字极其耳熟,她不认识,但知道是京中父亲的同僚。
“这是?”她越看越心惊,这名录竟然还涉及许些京中的高官。
“你以为区区江州,便能搅动当今战势?”李渭嗤道。
“战势?”她记着,沈明嫣说的,沈家这些兵甲,是转给南疆几个小国,那地正在彼此吞并,但这些小国,不会对大周出手,既是不敢,也没那底气。
“北边的羌族人又开始sao乱,我觉着不大对劲,叫人去查了查,”李渭淡讽地一笑,“倒是没想到,顺着竟让我查到沈家的人,倒真是意外之喜。”
这有什么可喜的,只怕又是嘲讽的话,沈薏环看了他一眼。
如今跟他说话实在是劳神。
“沈家人胆大包天,可我想着,环儿自是不愿这事牵扯沈大人的,那不如你多哄我几句,没准这事就揭过去了。”
“讨好将军便能保住父亲吗?”沈薏环眼眸淡漠,轻声问他。
“沈家这事,牵涉甚多,若是事发,江州沈家只怕要被推出来做替罪羊。”
李渭只是随口撩拨她,倒是没想到她会那般问,他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话题。
“只是听说,还有本账册,上面不仅有这些年获利的分成明细,更有年年走动京中这些人的往来明细。”
“账册在哪?”沈薏环蓦然抬头问道。
她这一整晚都极力回避李渭,可听到竟然还有这种物证,她实在是惊讶,刚一抬眼,便对上他缱绻的目光。
相识几载,都鲜少见他如此。
“环儿先回答我,你知晓沈家这事时,可想过与我商议?”
大概是太久没见她了,他这一晚上神色都是放松的,可这会却格外正色,眸光沉沉睨向沈薏环。
沈薏环是知道他想听什么的。
可她仍是摇了摇头。
“为何?”他冷声追问。
“家事,不足为外人道……”
沈薏环想也没想,轻声说着,却被李渭硬声打断:
“外人?”
“我是外人,你那立场不明的姐姐倒成了你的亲人了?还有那个叶洵,他又算是你什么人?”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他其实本是不想与她这般相对,可从碧云寺到江州城,她们这几人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看着她言笑晏晏对着那些人,实在是……
碍眼至极。
若非是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种种行径,怕是已惹她生厌,他早就现身去寻她了。
忍到现在,他还是难掩心中酸意。
她如今遇到这般大事,竟宁可相信沈明语,相信叶洵,都不愿信自己?
他与她说过的,她永远可以相信自己,她竟是半句都没听进心里去。
“只是同行罢了,”沈薏环轻声说道,“不过是想去确认些事情,如今谁我都不信。”
“我曾信将军,将您视作夫君,觉着您这般本事,定能回护住我。”
“您确是有本事的,只是我仍是险些成了废人。”
她虽是说着过往的事,彼时也却是觉着伤心失落,可如今她心境比之当初开阔许多,神情带着释然,“将军曾经教我,身家性命只能握在自己手里。”
“确是不假,我如今记下了。”
她说的是当年,他在书房处理公事,她知道他晚膳半点都不曾碰过,便去他书房为他送宵夜,却被他拉到书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