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她与父亲细细聊了许多,父亲已经答应为她想法子和离,等她离了李渭,她就可以去江州看看母亲,她已经有几年未曾见过她了。
京中人尽皆知,沈薏环的母亲阿荔原是波斯国送来的贡女,听说是做错了事惹了皇帝厌恶,本应老死在宫中,却入了方太师嫡子方泓的眼,皇帝便遂了方泓的心意,将她送进了太师府。
后来恩科会试,殿试之后方泓宴请同期参加会试的门生在府中集会,喝醉了酒后,当场便要将阿荔送予沈庆辉。时人常有将自己的姬妾侍女送给好友的,若是双方自愿,倒是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顶多被人说道几句罢了。
但那时沈薏环的父亲沈庆辉,长身玉立,未及弱冠便在同科中跻身一甲,前途无量,他又不好美色,当场便正色拒绝。这便惹恼了方泓,他叫人寻了些烈酒,最终灌得沈庆辉断了记忆,待第二日醒了酒,已是美人在怀,满室凌乱。
因着这一遭,沈庆辉的探花名头被褫夺,人也失了意气。
沈薏环的母亲阿荔,名字便是沈庆辉起的,自从生了她,便回了江州老宅,出嫁前她每年都会去那边住一阵子陪一陪母亲。
想着远在江州的母亲,沈薏环心思已经飞远,等她和离了之后,她便去江州陪母亲住几年,然后游历一番,看看那些从前只能从那些游记话本凭空想象的美景。
至于李渭,一时半会她确实是放不下的,可如今一月不见,她也并没有太多的伤怀,日后总能渐渐淡下来的。
正胡乱想着,疏云领着人进来,“姑娘,今日是冬至,许三姑娘早早便传了信,要约您去城南看灯会,晚膳准备好了,您先用着,用完奴婢为您梳妆如何?”
沈薏环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许知园听说她腿伤好了,便来约她一同去看冬至的灯会,她许久未曾出府,便应承下来,这些天日子过得舒服,倒是把这桩事给忘了。
入了夜,沈薏环披上厚实的大氅,将自己裹得严实,带着疏云和疏雨往外走。
刚走到正院附近,迎面撞上近日来早出晚归的沈逸澄。
“阿姐!这是要去哪?”他快步迎上沈薏环,连日来的辛苦已是一扫而光。
“跟阿园约了要去看看灯会。”握了握少年微凉的手,沈薏环笑着回应他。
沈逸澄微微皱眉,他看向沈薏环身后,只有疏云疏雨两人随行,“阿姐,你还没大好,外面人杂,你只带她们两人照应的过来吗?”
“环儿!等了你半天了,你再不走,我可自己去了!”许知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披着赭红色的披风,整个人娇美又生动,笑盈盈从门口走进来,转眼便看见了沈逸澄,微微有些愣神,“环儿这是?”
“许姐姐好,我是沈逸澄,姐姐唤我澄儿就行,”他看向许知园,躬身郑重行礼,弄得许知园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回了个礼。
“阿姐,许姐姐,夜里外面还是不太安全,你们也没带些人手,要不让我跟着两位姐姐吧,”说罢,沈逸澄看向正要拒绝他的沈薏环,稍稍有些委屈地对她说,“阿姐,我都好久不曾看过灯会了,年后我又要回江南了,你就让我去吧。”
沈薏环仍是犹豫,她自然是心疼弟弟的,可是今日她先答应了阿园,若是擅自带了弟弟,容易被人传阿园的闲话,她尚未说话,许知园不在意的挥挥手,拉着她往外走,边走便说道:
“哎呀多大点事,想去那就一起吧,人多些倒热闹。”
沈逸澄微微一笑,打发了身后的随从,提步跟了上去。
京城一年到头也就年根底下有几次盛会,冬至的灯会便在其中。
街上人声鼎沸,长街的两侧皆是各式各样的花灯,临街的酒楼上人头攒动,沈薏环许久不曾见过这么多人,这会置身人群中,很是有些不习惯。
“环儿,你快看,这个灯多好看!”
许知园手指着旁边一老者的摊位,只有一盏走马灯,每一面都绘着画,沈薏环打眼一看便瞧见画上似是一位飞天的美人,画面极为丰富,灯轴转动间,飘逸仙子、遥遥月宫尽皆生动起来,连那画上的小兔都可爱极了。
这灯确是好看。
“老人家,你这灯卖不卖?”沈逸澄朗声问道。
“灯不卖,送有缘人。”老人看着灯,微笑着说。
“如何算有缘人?”旁边有人出言问着。
“喏,就这灯,你们给它起名字,哪个最好就送谁。”
“嫦娥奔月!”“月宫!”“飞天!”“……”
众人猜得起劲,老头却连理也不理,他表情也很凝重,盯着花灯仔细的瞧看。
许知园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靠近沈薏环,低声说:“环儿,要不算了,这老头怕是故意难为人的。”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整条街上全是花灯,这出不过是街巷的一处拐角,若非这盏灯着实Jing美,也不会吸引那么多人的注意。
“沈姑娘……夫人,你也来看灯会?”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沈薏环寻声望去,不远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