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娘羞恼,说不出口这是自己送给别的男子,又叫人丢了的,便搡了那孩子一指头:“去去去,我看就是你在我案子上摸的,叫你这爪子都给我摸脏了,我还能卖吗!去领你家大人来,赔我东西!”
孩子没想到不但没有换出钱来,倒找上了麻烦,连忙哭着道歉:“对不起,姨姨,我真的是在家门口捡到的,姨姨我不换了,不要钱了,还给你。婆婆病得重,要是知道我没等失主,反而拿着东西出来卖钱,要更生气了。我去给姨姨洗洗,好不好?”
那店娘倒不是真想难为一个小孩子,只是气不顺:“去一边吧,这是香包!洗了还能用?行了行了,算我倒霉,一边去吧。”
那孩子没口子地一边道歉一边道谢,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走了。
店娘将香包摔在案子上,又狠狠地朝着商别云的方向剜了一眼。
程骄立在商别云身边,看完了这一场。此时开口问道:“先生,怎么做?”
商别云本来没言语,只是背着手看着,闻言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程骄一眼:“什么怎么做?”
程骄一愣:“那孩子,那孩子应当是我们放的那户人家的……”
商别云打断了他:“所以呢?”
程骄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女人也说谎,她看了我们这边一眼,她知道不是那孩子偷的……”
“我与那店娘搭话,本是为了引人注目,是为了我自己;那店娘将香包送我,是图我皮相好,与我说话说得高兴,是为了她自己;我让你将东西放在别人家门口,是嫌抱着麻烦,扔也是扔,不如给人,这也是为着我自己。我们都是为着自己,没有人是为着那孩子生病的婆婆。”
程骄想反驳,可开口却不知道能驳些什么:“可……”
商别云掸了掸袖子,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了:“那香包我一文没花,她给了我,我便替她随手做个善事,可她恼了我,不想给我了,这香包便还是她的东西,她不想拿来做善事,那不也是她的事吗?”
街上的行人见只是个小毛贼被骂了几句,也没吵起来,就没了兴致,都散走了。店娘骂了几句晦气,又开始笑容满面地招呼来往的客人。商别云又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对程骄说:“他们人族一向繁盛,病死一个老太太,饿死一个小孩子,还有万万个老太太,万万个小孩子。是以大部分人向来是不在乎的。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当人吗?应该比我清楚啊。”
程骄张了张口,可对着商别云,却说不出什么来,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路无言,走到家里的时候,日头已近晌午了。
门从里面销着,商别云朝程骄一抬下巴,程骄会意,上前扣门。
丛音不喜欢自己在家,蹦着跳着来开门,一打开门见到程骄簇新一身衣裳,脸噌地一下黑了。
程骄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得怀疑,这变脸的速度,是不是也是自己没有继承到的鲛人的天赋之一。
丛音拉着门栓磨牙,程骄讷讷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今天这家门好像是进不去了。商别云却突然从他身后挤到了前面去,丛音马上想要摔门,商别云一只脚飞也似地挤到了门缝中,丛音也不敢真的使力,只呼哧呼哧出气瞪着他。
商别云脸凑到门缝边上,堆着笑脸:“丛音,往外撒消息吧,爷今天起,接客!一单!”
下一刻,大门洞开,丛音笑得跟朵小花一样,扎扎实实对着商别云福了一礼,满脸都写着乖巧:“爷辛苦了,快进来,我新学了道松鼠鳜鱼,中午做了给爷尝尝。”
商别云一甩下袍,大摇大摆地由着小丫鬟迎进门,程骄迟疑地跟在后面,路过丛音时,丛音在他身后,一边关门,一边真心诚意地夸奖:“这颜色好,爷上回带我去试,我就压不住,穿不起来。还是你穿着好看,显得多Jing神。”
程骄隐约能想到这个“接客”的意思是商别云终于要开张做琴了。他也知道商别云是斫琴大师,据说还很受追捧,只是他从没关注过这个方面,因此对商别云受捧的程度还没什么了解。
只是看着丛音陀螺一样转,外头修剪花枝,整弄梨园,擦洗牌匾,院子里洒扫庭院,拖了一个巨大的山水画屏风出来摆在正堂中央,屏风前摆了一个琴架,没有放琴。又在梁柱上挂了好多白色的帷幔,正堂一时间气质骤变,倒有几分像洄娘的屋子,只是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隽贵气,倒真像是一个隐士高人的房间了。
后来有一天,丛音又不知从哪里搬出来几个高大的木桩,叫着程骄,让程骄搬到门口去。三根木桩都有人腰粗细,程骄搬得满头的汗,拖到门口,却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于是问了几句。
丛音只答:“顶门用的,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青州城内、城外驿站、临近城市、甚至远到京城,都有人在讨论着同一件事。
传闻中的商大家,时隔两年,终于放出话来,要开尊——斫琴了!
第23章
将木桩抵在门上压好,差不多过了三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