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将军你这是在干什么?!朕、朕何罪之有?”
“看来皇帝陛下的记性不太好, ”关飞月微微眯起眼, “方才您不是才见过不少客人吗?他们的长相都还记得吗?还需不需要我再帮您回忆一下呢?”
皇帝明显有些慌了, 避开关飞月利剑一般的视线,重重哼了一声:“方才果然是你们搞的鬼!关将军,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被妖人蛊惑了, 竟然敢对朕兵刃相向!”
“被妖人所惑的人到底是谁, 皇上心里当真没有一点数吗?!”关飞月脸色彻底沉冷下来, 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不断颤动的刀剑在皇帝脖子上划下一刀血痕。
皇帝感到疼痛,脸色更加不好看, 却不敢动作, 嘴上也服了软:“朕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先把刀放下来!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 跟朕说清楚, 朕自会好好……”
“臣没有委屈, ”关飞月打断了皇帝的话,“怪只怪我关家人识人不清,竟不知自己用热血性命效忠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皇上——臣姑且还尊称您一声皇上,之前的问题我最后重复一次,请陛下好好想想您还记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吗?”
皇帝面色铁青, 脸上的肌rou都抽动起来, 牙关紧咬以至于额头上青筋暴起,出口的声音声量提高了:
“朕不曾——”
皇帝的话没能说完,只觉得右手臂一空, 紧接着是入股钻心的疼痛——竟是被关飞月一刀斩断了整条手臂!
“你不曾怎样?!”关飞月因为震怒连表情都有些扭曲,滴着血的银月刀直指捂着断臂倒在地上不断惨叫的皇帝,呵斥道:
“你是不曾命人献祭童男童女?不曾食人脑髓、剔人筋骨?还是不曾屠尽李家村一百零六人?!你连刚出生不足月的幼子都没放过!就为了实现你那可笑的长生梦!”
皇帝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灰败,听到关飞月的话布满血丝的眼中露出恐慌来。
“你在位三十二年有余,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到底有多少,恐怕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关飞月摇头冷笑,“你要活着,就要用别人的性命来成全么?!”
“他们的命本来就不值钱!”皇帝大吼着反驳道,“朕是皇帝,是天子,是万民之主!朕为着这家国天下的安定付出了多少?没有朕,他们能享受这太平盛世吗?这一切,都是朕给与的!朕要活着,更加长久地活着,才能将这安定千百年地延续下去!为此,难免要做出一些牺牲。他们对这个国家毫无贡献,活着就是受罪,是我让他们本来毫无价值的死亡有了意义!”
“你凭什么替他人做决定!即便过得并不好,甚至是艰难,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还是努力地去活着!没有谁的命是毫无意义的,从出生时都是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上,到赤条条地死去,本质上来说,并无任何区别。”
关飞月面上全是嘲讽之色:
“你凭什么就认为自己的命更值钱一些呢?说到底,你不过只是刚好出生在皇室罢了。你觉得你为天下付出了很多,其他人的付出就不是付出了么?你所有的吃穿用度,全是百姓辛苦劳作而来,你不过是享受了成果。没有他们,你以为你能穿得上这一身黄袍么?!”
“不……不,不对,朕是九五之尊,这天下之主……”
皇帝连连摇头,双眸里全是动荡不安,扑倒在混合了血水的尘埃里,哪里还看得出九五之尊的样子。
“有哪里不对?”关飞月蹲下来,横过银月刀,用刀面拍了拍皇帝的脸,勾唇笑道:“你看,臣现在轻易就可以杀了你。取一个人的性命这样简单,死后便都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你说说看,有哪里不一样呢?”
皇帝惊恐地望着关飞月,浑身剧烈颤抖着,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关飞月徐徐收了笑,冷淡地看着皇帝,轻声道:“所以,皇上,赎罪吧。这京都已经是罪恶的沼泽,要让它重见光明,你最清楚应该怎么做。如果您还想好好活着,就按我说得去做。不光是肖家人,所有参与过的亲贵都要一一查处。最后是你自己……”
关飞月站起来,拿出一张丝帕细细擦去银月刀上的血迹。刀面半掩了他的脸,露出一双泛着寒意与威胁的黑眸,静静盯着地上的皇帝:
“世人可以不知道真相,但你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臣祝愿陛下,从今以后,坐拥江山万里,享无边孤独,长命百岁,夜夜梦魇。”
关飞月的声音逐渐远去,连同他与白发男子的身影都逐渐消隐。
皇帝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已经shi透,摸摸右臂还在,只是那种痛感还清晰地残留着,以至于整条手臂都不大能动弹。摸了摸脖子,更是真切地摸到了一个细小的伤口。
这一切,都提醒着皇帝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梦。
这天后半夜,皇帝没有再躺下,他在床上睁着眼静坐到天明,然后下令把围在忠义侯府外面的禁卫全部撤回,同时取消对义勇将军关飞月的缉拿令。
数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