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让母后再给我做一个,反正他过几天就会从外公家回来啦!”小杰克笑嘻嘻地说。 他没有去管地上的木块,反正过一会儿总会有女仆来收拾的——今天是他第一次来上课,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他是个就连铅笔都能玩得晶晶有味的小孩儿,在母后的庇护下活到五岁,无忧无虑,和其他每一个哥哥姐姐差不多。
早上八点整,家庭教师杰弗里·菲力克斯先生手拿课本,缓缓地踱了进来。这是个瘦高的年轻人,留着短发,刘海却几乎要挡住半边脸,偏爱深蓝色,衣着保守,恨不得在礼仪扣上面再缝一个扣子。他的眼睛大而圆,下头挂着淡淡的、总也消不掉的黑眼圈,嘴角勾起,天生一副笑模样,仿佛生活总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挫折。
菲力克斯先生上知天文,下至地理,虽然从未给过孩子们一个好脸色,但无论大家提出多么可笑的问题,他依然会一一解答——即使平时根本没有几个人敢提问。
他的丈夫是大名鼎鼎的弗雷德卡新贵——巴德·菲力克斯伯爵,一个战争年代的猛将,和平年代的废物。那个男人高大魁梧、相貌堂堂,最喜欢的事是赌博,最讨厌的事是交税。这具体表现为,在每一年的纳税期,菲力克斯先生的黑眼圈总是更重,好似把所有的不幸都浓缩成为眼底那片黑青。
两人结婚近十年,还没有孩子,贵族生活完全依靠老本和菲力克斯先生的薪水维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个人再养几个孩子绰绰有余。
菲力克斯夫夫住在弗雷德卡王城的最外围,一个非常宽敞的地下城堡,那是上一任菲力克斯伯爵留下来的地产。城堡还很新,至少门看起来是崭新的,它被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油脂,弗雷德卡的新贵族都喜欢这么干,这代表家族将永远辉煌,或者别的该死的良好象征。
这些新贵族就是这样,只要能永葆家族荣誉,即使出卖灵魂的事他们也肯干。
当时,布拉德里克三世的新婚妻子来自布拉德利王室,是布拉德利二世的第五个女儿。归功于这位小公主,布拉德里克三世集齐了除马第尔达和丝阿若达以外所有国家的停战协议。一时间,弗雷德卡成为大陆上最安全的国家,如果协约国里任意一个国家入侵,那么另一个国家就会过来帮忙;若是马第尔达入侵,三个协约国立刻拧成一股绳,海中国丝阿若达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漫长的战争中,布拉德里克三世和菲力克斯伯爵成为一对万花丛中过的狐朋狗友,整日在赌场与斯诺克俱乐部鬼混,为了让小杰克的母后给公主腾位置,菲力克斯伯爵可出了不少好点子。
那个从脑髓都泛着乌黑的聪明脑袋中钻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伯爵殿下装作王后陛下的奸夫,只要搞到一样王后的贴身物品,罪名便可成立。国王殿下非常满意,立即采纳了他的建议。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王后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发声,就被大祭司以冬之女□□义在监狱中处死了,布拉德里克三世拒绝接受“把王后陛下送入布拉德里克家族墓穴”的提议,派人连夜把棺材送回比齐尔郡——也就是王后娘家的郡,并且亲自把王后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这本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只需要菲力克斯伯爵背几年骂名就算了······如果菲力克斯伯爵没有伴侣的话。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菲力克斯先生当场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身边的女仆们慌忙把他按在桌子上,直到医生赶来才摆脱桎梏。
在医生们包扎伤口的时候,菲力克斯先生全程都很冷静,就好像那个一刀切开大动脉的人是从外面闯进来歹徒,他自己仅仅是个受害者那样。
这之后,他换上干净整洁的燕尾服,是他丈夫最喜欢的那一件;梳好头发,也是他丈夫最欣赏的那个发型,迎着弗雷德卡最凛冽的寒风,在众女仆和管家的注视之中,离开了他的家,那个压抑、冷漠的、门被涂成黑色的地下城堡。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王子公主的教室里,没有被例行检查,或者他其实被检查了,但是不太仔细,总之,当小杰克倒在木头和血迹之中,小小的身子抽搐个不停的时候,大家都吓坏了,以至于那些冲进来的侍从、尖叫的女仆、惊慌失措的奶妈都成了慢动作,他们发出模糊而破碎的声音,像是沉进水底,接着是晦暗与永恒的宁静。
小杰克葬在王室的祖坟,他有一间独立的墓室,有一个小小的墓碑,还有一场极其隆重的葬礼,可他再也见不到他的母后了。
其实一切的开始不是没有预兆——垃圾桶里被剪碎的小衣服、带着血迹的长针、线条凌乱色调压抑的油画······线索很多很明显,但菲力克斯伯爵全部忽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察觉。
总而言之,安塞再也没见过菲力克斯夫夫。
“大概是因为每次放学都会经过这里吧。”他这样回答。
这时,两人正停在走廊的第三扇落地窗前,阳光暖融融的,奥登的金发被照得闪亮,他低着头,很认真地盯着安塞,鼻尖上落着几颗小小的汗珠。这是极其少见的,众所周知,奥德里齐殿下生性乐观,尚未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