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第一天。
宋媛清醒得很早,脑袋持续地发懵,用手臂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放空了很久。
习惯性地从床头置物架里摸出手机,指纹感应解锁。微信里一片鲜红的未读消息提示,是从五湖四海送来的生日祝福。
宋媛顺着往下翻了翻,点击收取了宋总静总发来的大额红包,给陶青青在内的几个高中时候的朋友回了‘谢谢’,从始至终却都刻意忽视掉了置顶的那一个小小的数字‘1’,最后深吸一口按下了锁屏键。
翻身下床的过程都是蹑手蹑脚的,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生怕吵到还在睡的许诺和项小雨。
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个礼物盒子,包装小巧Jing美。
宋媛的视线率先就被一个低调纯白的方盒所吸引,沉默了许久才食指缠上浅玫瑰色的绸带,轻轻往外扯拽了下,蝴蝶结松散开来,绸带柔软地垂坠在桌面上。
打开盒盖,里面摆着的是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表面纹路细腻,抚过的手感舒服。
没有卡片,没有署名,没有痕迹。
可宋媛一眼就能辨别出来,这是来自徐众祺的礼物。
昨晚快要淡忘在梦里的模糊不堪的记忆,不合时宜地再次涌上了心头。
如果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照旧如初,那该有多好?
宋媛摇了摇头,把纸盖妥善地盖回去,连蝴蝶结也还原样地系上,锁进柜子的最深处。
宋媛留恋地隔着柜门看了好一会儿,指腹抚摸着冰凉的金属板,用尽力气才压住袭来的复杂和酸楚,坚决地扭头离开了宿舍。
……
时间尚早,保安刚用钥匙把学生活动中心的大门打开,慢悠悠踱步回了保安室。
直到宋媛站到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一路都冷冷清清,没有遇见任何其他人。
备用钥匙一向被藏在门上‘学生会’泡沫指示牌的后面。
宋媛稍微按了按,钥匙就掉了出来。
打开门后,沉闷chaoshi的气味拥挤着逃跑出来。许久未通风的房间里满是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漫天飞舞着。
宋媛这次来,是打算取走自己在学生会的所有物品。
在学生会呆了一年多,后墙她的储物柜里放着的东西却很少,一个水杯、几张节日里交换的手写明信片、以及‘优秀干部’的奖状。
两分钟就能全部清空,剩下的时间还够用shi巾把整个柜子内壁再擦一遍。
唯一的遗憾是柜栏上‘宋媛’的标签当初粘得太牢固,撕下来的时候破损得厉害,残留了白色的纸印子。
要不然,就真的能够抹去所有她曾经在学生会存在过的痕迹了。
宋媛最后一次锁上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在心里默默跟它说了声“再见”。
转身来到了旁边走廊的落地玻璃窗前,靠着栏杆悠闲地看了会儿窗外的蓝天白云,思索好后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打字。
“诸位好,我是宋媛……
“非常抱歉因为我的个人私事影响到大家……
“我已决定辞去宣传部部长的职务,正式退出学生会。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或者赌气,而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权衡和考量后做出的决定……”
同样的走廊,同样的位置。
大一的宋媛也曾经站在这里,平静地听着办公室里激烈的争执和吵闹,以及孙斌怒不可遏开始往地上砸东西的响声。
那时的她按照时间轴整理了孙斌所有sao扰自己的聊天记录,以及跟踪堵截的视频和录音,全部通过邮件提交给了届时的会长。
可当会长从陷入死寂的办公室后门出来,疲惫地摘下了眼镜,逆着光走过来,开口向等待结果的她说的第一句却是——
“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对你俩的名声都不好。”
宋媛当时听完,没忍住就笑了起来,笑到手脚都逐渐变得冰冷刺骨。
她提出要退学生会,可届时的会长深知有愧于她,费尽心思做了大量的调节和思想工作,甚至逼着孙斌写了一份保证书。
于是最后的宋媛选择了从特设部门调入宣传部,并且提出了一个例外要求:“孙斌负责的部门里不能招收女生”。但在会长选拔过程中必须一视同仁,给予其他部门优秀的女生申请机会。
条条框框束缚着的表面和平,却只维系了一年不到的时间,转瞬就坍塌成满目疮痍。
宋媛再次靠着同一根栏杆,彻底寒了心,却是因为同一个人的恶行,因为同一批人的包庇。
一年前的她将事情想得太过天真,一年后的她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虾饺本是无意戳进学生会微信群的,在点开宋媛的公告长文后,越读越是触目惊心,最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孙斌醉酒后的话,不知道有多少添油加醋和信口胡说的成分,无从考究。
可宋媛随便放出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图,都是不可能作假和否认的铁证。
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