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出身信国公府,在自家库房里见惯了奇珍异宝,岂会轻易为这些外物打动?
——她会。
虽说王府的库房归她和萧彻共有,萧彻将这些赠予她,就像把物品从左手送到右手一样。但令嘉自己去拿,和萧彻送到她手上,这两者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令嘉或可不重外物,却不会轻忽这份心意。
更别说这些外物里还真有些连她都要惊叹的奇物。
就譬如昨日送来的那对Yin阳玦,一黑一白的Yin玦阳玦,两块玉玦若分开都平平无奇,可一旦近到十米之内,就会隐隐震动起来。而等到两块玉玦相触,即自动合成一圆。
这对玉玦寓意实在讨喜,萧彻让人将其穿绳,然后他与令嘉一人佩戴一个。原本应是萧彻佩阳玦,令嘉佩Yin玦。结果令嘉不喜黑色,执意要那块阳玦,萧彻无法,只好随她去了。
想到萧彻当时无奈的神色,正把玩着那块黑色玉玦的令嘉唇角忽地弯了弯。
正在此时,站在她身侧的醉月轻轻咳了一声,然后低声道:“王妃,曹夫人到了。”
令嘉陡然回神,待她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后,脸上飞起红晕,她含羞带恼地瞪了醉月一眼,然后才收起玉玦,强自作无事状道:“带她过来。”
醉月虽是女子,但也叫这一眼横得心肝发颤,神魂摇曳。
真是怪哉,明明眉眼还是那副眉眼,怎地越发美得叫人不能直视了?
单凤娘出身市井小户,因容貌出众而得富商曹家子喜爱,迎娶为妻。可惜,夫妇恩爱未久,曹家子于行商时被盗匪所杀。本朝民风开放,寡妇再嫁是常有之理。但单凤娘先夫是独子,公婆已是年老,怕是难再支撑几年。单凤娘索性便留在了曹家,一面服侍公婆,抚养子女,一面打理起曹家事务。难得她颇有货殖之才,曹家在她手上,连开数条商路,富裕更甚以往。而等到她成为第一个向萧彻投靠的人家,获得军中粮草器物的供商后,这个“更甚”便成了“远甚”。
以女子之身,做到如此程度,其人绝不止萧彻话中的“能力亦可”这般简单。不过萧彻之所以指名她来令嘉手下,还因为此女以前受过傅家恩惠,与令嘉的三嫂柳氏颇为交好,纵使到了萧彻麾下,但身上傅家印记依旧还在。对令嘉这位傅家女来说,她应该会是最好用的那个。
这一番体贴着实含蓄,也就令嘉心思玲珑,这才领会过来。
初次见面,单凤娘着实让令嘉大吃一惊。
单凤娘是个美人,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世间固有好德胜于好色之人,但这等人也实在是少,单凤娘既能叫她先夫和乐逸先后一见钟情,其容色自是不会差的,即使年岁长了些,但眸光流转间那种丰厚的阅历所赋予的妩媚风韵,倒是比小娘子的青涩更动人。
可令嘉岂会为他人容色所惊,真正惊住她的是单凤娘头上那堆花枝招展的、目测足有两斤重的金饰。晨日的厅堂四周窗扉大开,日光照入,越衬得那堆金饰灿灿生辉。
见着带了这么重的头饰,依旧行动自如的单凤娘,再回想起成婚时那顶花冠的可怕重量,令嘉不禁肃然起敬。
起敬完,令嘉目光转向单凤娘的脸,又惊了惊。
这个人……有些眼熟啊!
但是不对啊!这么显眼的金饰,若是见过,她怎么也该忘不了的才对。
令嘉冥思苦想无果后纳罕不已。
“……民妇受殿下之命,辅佐王妃料理王府翻修之事,这是民妇预估的耗费账目,以近年燕州物价为准,还请王妃过目。”单凤娘微笑着恭敬行礼后便直接呈上了账册。
令嘉笑了笑,收回有些失礼目光,给单氏指了座,这才自醉月手中接过那本账册,粗粗地翻了一遍,便合了起来。
背靠傅氏和燕王府两座大山,令嘉不觉着单氏敢在这会欺瞒她,但毕竟是新官上任,王府内外观望的人多了去了,认真的姿势还是要做的。省得叫人当做软柿子,又生出什么事来。
故而令嘉又比照着账册,随意问了几个问题。
单凤娘答得滴水不漏,巨细靡遗。
令嘉夸奖道:“曹夫人果真能人,这么算下来,这耗费竟是比我预估的都要节省了许多。”
单凤娘笑而不语,根据她和这些贵人打交道的经验,应还有下文。
果然下文来了。
“只是节省虽是好事,但不该省的地方决不能省。我宁愿多花些钱,都不许下面有人打着王府的幌子自作主张。尤其是雇匠这块,既是以雇代役,那就给出去的钱只能多不能少。”
令嘉说的慢条斯理,但说这话时态度却是斩钉截铁。
令过三人,假猫成虎。下人坏事的前例太多,令嘉不得不多小心一点。她宁可多花点冤枉钱,也不愿被京中御史盖上一个“欺压百姓”的恶名。君不见远在南边的越王纵马伤民不过三天,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就送到了皇帝面前。而燕王府手掌军权,盯着这里的人只会比越王更多更细。而即使她再谨慎,初来乍到就兴土木,骄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