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逸接住文书,翻开一看,脸色急变,郑重问:“此事有几分真假?耶律昌诡计多端,就怕是出反间戏。”
“是真是假都无妨,值得你走这一番。”
乐逸恍然大悟,旋即道:“耶律氏待万俟部寡恩,万俟成智略远逊其父,其子万俟全暗恨耶律昌久矣,在旁多有怂恿,万俟成必有所动,纵使如今慑于王廷威势,伏为牛马,但殿下之谋若成,假必成真。”
萧彻为他补充道:“纵我势败,将此事传予耶律旷,耶律昌必危。”
“……殿下,事关重大,你好歹顾忌一下言谶啊!”
萧彻淡淡一笑,似是不以为意。
乐逸暗暗翻了翻白眼。
萧彻这边可以冷静下来,令嘉那边却是始终不曾平静过。
定安殿中,有琴声续续而作,如有一人缓缓而述。渐而,捻挑愈频,摇指急颤,乌云催城,雷声轰鸣。倏而,一声悲极哀极的清徵之音划过,天空乍破,暴雨倾盆,风雨飘摇中,短兵交接,烈马嘶吼,铿锵做声……
醉月守在帘外,一脸木然。
恰在此时,奉命为令嘉去做点心,或者说被支使出去的丹姑行到了她面前。
“王妃还在弹?”
这话看着是问醉月,实则不过自语。
但醉月还是狠狠点了点头,仿佛是要宣泄某些情绪似的。
令嘉的琴艺是由张氏娘家的一位叔母教的,那位可是天下数得着的琴道大家。虽然这份优越的师资被她的懒惰拖了些后腿,但也算拿得出手,前提是不跟陆斐那种天赋异禀,自身也是努力过人的家伙比。
琴声既是能拿出手,说明至少令嘉已能做到融情于音。而偏偏她此刻弹奏的是《广陵止息》,讲述的是聂政刺韩王而身死之典故,是以激昂、悲慨著称的名曲。醉月是习武之人,心垒之间自有热血,听着这等琴声,只觉郁愤横生,恨不得拔剑效死。
但——鸡血打太久,是会透支的。在听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同一首曲子后,醉月已是彻底麻木了。
好不容易,一曲奏毕。
在醉月祈求的目光下,丹姑赶紧掀帘入内,生怕晚了一步,又叫令嘉奏起下一曲。
“《广陵止息》一首悲曲叫王妃你奏得如此杀气腾腾,若是周老夫人还在,怕都得被你给再气死一回。”
周老夫人正是当年传授令嘉琴艺的那位张家长辈。
令嘉自琴弦上收回手,打开案侧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拿香匙往里面添了几味新的香料,带着几分索然道:“丹姑何必处处往坏处想呢,说不得,外叔祖母能先被我气活呢!丹姑,玉叶羹呢?”
“王妃,你下次支开老奴时,就不能换个借口嘛?”丹姑无奈道:“老奴若真去做那玉叶羹,怕是整个殿的人都要叫王妃给吵翻了。”玉叶羹最是需要小火慢炖,寻常做起来,费上两三个时辰都是有的。
“我的琴艺哪有这么差!”
“琴为心声,王妃心中不清净,琴声自也是扰人心乱。”
令嘉抿着唇不说话。
第101章 且迎且拒(已大修)
“奏了三日琴,都不曾心静下来,也是多年未见王妃如此了?”
“……丹姑,为什么我觉着你仿佛乐见我如此模样?”
“老奴是想起了王妃小时候呢。”丹姑笑眯眯地说道:“王妃打小就是这样,每次闹脾气了,就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声不吭地奏琴。想当年王妃琴艺未成时,那真叫一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啊!连夫人都抗不住。”
令嘉这种“我不痛快,那谁也想痛快”的骄纵脾气那可真是早早就有了端倪的。不过令嘉自是不会承认,她为自己辩解道:“那时年纪小还不懂事呢!”
丹姑微笑着,也不反驳,只道:“我倒是怀念王妃不懂事的时候呢。自王妃长大后,再不曾有这般闹过了。”
令嘉不由怔了怔。
丹姑是看着令嘉长大的。知晓她自幼心思敏感,喜怒不定,脾性可谓恶劣,心性可称偏激。但经历了诸多变故后,仿佛一夕之间,她就从那个乖僻任性,令人头疼的傅七娘子变得稳重安静乖巧。而在经过神一法师教导后,这种安静更是渐渐转变为淡漠。自此之后,纵是与亲友玩闹,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出世的缥缈。夫人这些年这般心急火燎地为王妃相看夫婿,也正是存心想借姻缘之事让令嘉沾些红尘气息。
只可惜看好的几个人选相继折戟,反倒是这半路杀出的燕王却是歪打正着。
也真是世事难料。
反倒是嫁与燕王后,今日耍耍脾气,明日闹闹别扭,反而多了几分人气。虽说脾气见长,但反倒有了几分幼时的影子。
丹姑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不欣慰的。
这份欣慰,令嘉自是难以体会,她怔忪片刻后,却是自嘲道:“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这是好事,若夫人见了,定然欣慰得很。”
“欣慰?”令嘉扯了扯嘴角,“怕是担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