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坚定地点头,“姑祖母,一个郎君对我有意还是无意,我闭着眼都不可能弄错。”
这话说得格外的有底气。
段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奇怪道:“那他到底是为什么改了主意?”
她这些年冷眼看着,对萧彻多少也算有些了解,这人虽还年轻,但其意志之坚定,心性之坚忍,与他的祖父母可谓一脉相承。这样的人岂会轻易变了主意?
令嘉提议道:“不若我回去帮姑祖母你问问。”
“胡闹。”段老夫人又捶了令嘉一下,然后道:“燕王成亲前是怎么想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关键还是成亲后,你们到底处得怎么样?”
令嘉暗自撇嘴,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问题上了。
令嘉使出老招,再次反问;“姑祖母你是希望我和殿下处得好,还是不好?”
“废话,自然是盼你们好。”
“可是好也有好些种,我爹娘称得上好,我二哥二嫂也称得上好,就算是我三哥三嫂那样的冤家,在别人眼里也算得上不差。姑祖母你希望是哪种?”
段老夫人不假思索答道:“你爹娘那种。”
令嘉面露惊诧,道:“我以为姑祖母你……”
“以为我和你娘想的一样?”段老夫人从鼻子里发出嗤声,“你娘什么都好,就是把你看得太紧要,连风吹你一下,她都见不得。只恨不得建个暖房,把你关进去过一辈子。无论你嫁给什么人,她都要把你夫君当洪水猛兽来防,生怕一不小心,你就被人吃了。却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令嘉悉心请教,“我是什么样的人?”
段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不温不火,跟谁都能混着过日子,可跟谁过你都是那副死样子。要不能给你找个能让你中意的,我真怕你把自己给枯燥死。”
令嘉当即柳眉微挑,带着几分隐晦的恼意问:“姑祖母,你觉得殿下是能让我中意的?”
“萧家人性情凶恶不假,可至情至性也是真。他们若真动了心,那真是烂尽青山,枯绝江河都不肯改的执著。这种执念勉强,天下少有女人能坚持住初心的。”
令嘉才不肯认这话:“萧家哪有姑祖母你说的这么邪性啊!英宗再是情深,也只一个,姑祖母你莫要以偏概全了。”
段老夫人也不与她争辩,只笑了笑道:“便是抛开这些不说,我第一次见着燕王,还不知他身份,那会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孩子若没什么大的毛病,我非得把他抢来给小七娘做郎婿不可。这模样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我才几岁啊!
令嘉暗暗翻了个白眼,然后奇怪道:“姑祖母你看他就这么好?”
怎么正和她娘相反啊?
“没办法,人长得好看啊!”段老夫人感慨道:“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但好看到他这份上,我一辈子都没见着几个。难得遇上一个,自然就想着替你先下手为强啰。”
令嘉默了好一会,方才恨恨地吐出两字,“肤浅。”
“得了便宜还卖乖,”段老夫人老神在在道:“我要不肤浅,哪轮得到你来做我的小祖宗?”
她虽然女儿只得一个,但孙女却有三个,外孙女也有一个,更别说曾孙辈嫡庶加起来两个巴掌都不够数得,但那么多的小娘子里,最得她意的却是令嘉这个外姓的侄孙女。
令嘉诧异反问:“姑祖母最疼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最乖巧嘛?”
段老夫人悠悠道:“七娘,我虽疼你,但也没疼到你娘那做睁眼瞎的地步。”
“……”这话可有点伤自尊了。
段老夫人满是怜惜道:“傻孩子,做人要扬长避短,你没事和人比乖巧做什么?比美貌不就行了。”
令嘉连话都不想说了。
可惜,段老夫人却是谈兴正浓,“说来,你和燕王两个都是一等一的颜色,你们要有了孩子,也不知该是何等韶秀!”
令嘉泼冷水道:“那可说不准,大郎生下来跟二哥二嫂可没半分像的嘛!子女未必肖父母。”
段老夫人恼了,“那可是你自己的孩子,要真生差了,看你将来怎么个哭法?”
令嘉暗暗翻了个白眼,怎么姑祖母跟萧彻一样,一谈起孩子,就兴奋得不行——天晓得这个影都没有的孩子现在在哪排着队等投胎呢。
“……对了,你和燕王到底处得怎么样?什么时候生个曾外侄孙?我可说不准还能活几年,怎么着也在我闭眼前,让我见一面。”
令嘉黯然,怎么话题又又转回来了?
这次要怎么搪塞过去呢?
令嘉决定换一招。
她眨眨眼,说道:“姑祖母,我饿了。”
段老夫人起身,探出亭外,看了看天日,恍然道:“对哦!这都日中了。”
两人欲回院中用膳,下人送来的代步工具是一台四轮车,而非寻常的软轿。令嘉一眼认出那座桐漆榆木的四轮车正是前些年她亲手制的,送给段老夫人的古稀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