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次,令嘉也只能默许了这位餐友的存在。索性,萧彻严格遵守“食不言”的规矩,一餐下来,近乎无声,故而他的出现才显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令嘉胃口小,但吃得也慢,故而她几乎是和萧彻同时停下银著。
萧彻看了令嘉面前的几乎没动的饭食一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膳后,令嘉原是要窝在榻上,盖着暖融融的毯子,抱着福寿,翻些话本来做消遣的。可惜萧彻觉得这不利于身体,硬是要拉着她出去散步,绕着殿外里走一圈散步。
说来,虽然定安殿是赶紧赶慢赶出来的,但整座殿宇布局Jing致,丝毫看不出赶工的迹象,行廊边的草木葱郁而齐整,四时之花齐备,纵使如今入秋,依旧不见凋敝。与后院其他荒败的院落却有天壤之别。
由此可见,对于荒芜的王府后院,燕王殿下非不能,实不愿也。
金乌将近西落,余晖有气无力地斜过廊檐,在两人身后拖出两道平行的尾影。
“今日段大夫人来看你了?”萧彻起了个话头。
“殿下不知道?”这是令嘉的反问句。
“你们说了什么?”萧彻再接再厉。
“说了些殿下不感兴趣的事。”令嘉敷衍道。
“……你且说来听听,感不感兴趣我自己会判断。”萧彻还在挣扎。
令嘉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手上事务处理完了?”
前些时日不还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嘛?怎么突然就可以闲得没事找事了?
萧彻很认真地答道:“急的都处理完了,剩下的都是可以先缓缓的事。”
闻言,令嘉奇怪地看了萧彻好几眼,然后才道:“在殿下手里,竟还有能缓缓的事?”
萧彻眼也不眨地说道:“一张一弛,方为正道。”
这话听着仿佛先前在京中,一天到晚都泡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令嘉挑起眉,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睨了萧彻一眼。
这一眼,眼波流转,潋滟生辉,萧彻有些受不住,稍稍侧过脸,避开了些。自令嘉视角看去,他的半张脸正对准了夕日方向,脸上五官一片模糊,可侧面轮廓却又在光影的勾勒下,清晰优美。
令嘉双目叫逆光闪了一下,正正错过了萧彻脸上忽起的红chao。
静了一会,萧彻很有一些不自在,偏偏又不愿叫令嘉看出,便状似自若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从安石那拿了王府布局图,可是王府哪里不合你心意,欲整修一番?”
——之所以不是上一个话题,是因为转瞬间他有些忘了方才他们说到了哪里。
虽是两个话题,可在令嘉听来却是一桩事。
她瞥了萧彻一眼,见他神色清淡,但眼神莫名有些闪烁,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先声夺人地反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和大表嫂谈了欲重修王府的事?”
萧彻一愣,诧异道:“你和段大夫人提了这事?”
两人面面相觑。
……
静默几息,令嘉移开了眼,萧彻皱起了眉。
“你要翻修王府这也没什么,但为何是先和其他人说?”
“我又不通工事,自是要向大表嫂那里借些有经验的人手啊。”
“你不会向……安石要人嘛?”萧彻咽下那个“我”字,接着道:“这处王府都是他主修的,此处土木,哪有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把王府修成这样,居然还能把账目平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才,我哪里敢用啊!”
“王府如此修建,是我的意思。”
“可王府翻修又不是殿下的意思。”
娶了个强词夺理的妻子是什么感受,萧彻现在算是清楚了。你说一句,她驳一句,硬生生顶得人胃疼。
萧彻虽不讷于言辞,但也不喜欢与人争辩。然而,看着令嘉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他又觉得就此住声太过憋气。
于是他道:“你说的是,既然整修王府并非我的意思,所以就不要修了。”
令嘉恼了:“现在的王府不重修,哪里住得了人?”
萧彻淡然反击:“你不正住着嘛?”
令嘉气恼道:“可这后院又不可能只住我一个。”
萧彻奇怪道:“你那侄女现在不是在京中嘛?”
听到萧彻莫名提到明炤,令嘉先是茫然,然后沉思,终是恍然,最后——
她甩了萧彻两个白眼。
即使机智如令嘉,方才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理清萧彻的思路。
后院有其他人要住——在京中时,明炤常来借住——故而,要住的人是明炤。
显然燕王殿下似乎并没有想过自己再纳姬妾的可能。
令嘉也懒得提醒他还有姬妾这么种存在,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殿下可还在服药?”
这次,轮到萧彻跟不上思路了。
令嘉提醒道:“避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