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道:“回来就好。”
明炤笑了笑。
明炤回到自己久违的房间,发现竟有人先他而入。
十三岁的少女已初见倾城之色,即便是在青楼楚馆阅遍风情的明炤也要暗暗心惊。
一双明净如秋水的杏眸看向他,“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明炤干笑道:“小姑姑,有些地方不适合你知道。”
令嘉轻笑一声,说道:“长青楼、朝暮阁、白玉馆……你这一年多就住在这些地方吧。”
明炤瞠目结舌,“小,小姑姑,你怎么知道的?”
令嘉眼也不抬地说道:“我还知道你这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不再雍京里。”
明炤装傻道:“小姑姑,你在说什么?”
令嘉淡淡地说道:“我身边的使女都是父亲按作亲兵的标准训练出来的,我可以任意支使他们,比如去查你的行踪。”
“……祖父能这么大方?”
“我娘给的。”
明炤抽了抽嘴角,小姑姑才多大的年龄,成日在家里待着,祖母有必要给她这样多的人手嘛……这等暴殄天物的事,祖父竟也纵了祖母,也太没原则了吧。
令嘉若有所思地看着明炤:“我原本以为,爹把你留在京中是用做质子,现在看来,倒是不止于此……”
明炤劝道:“小姑姑,有些事你还是别细究了。”
令嘉置若罔闻地推道:“……作为傅家子弟,你做的定然不会是文职,武职出于禁中……禁中……需要你离京……是皇城司吧!”
明炤:“……小姑姑,你不去三司任职真真屈才了。”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要是小姑姑是个郎君,估计就没他什么事了。
令嘉抬眸看他:“你可愿意?”
明炤原想随意糊弄过去,但对上那双皂白分明,洞彻人心的杏眸,那些敷衍的话却是再说不出来。
好一阵沉默后,明炤说道:“只能是我。”
令嘉定定地看着明炤,目光中浮起一层痛色,慢慢的,又转作了森然怒色。
“只能是你?只能是你?”她重复了两边,冷笑道:“你当你是日月星辰,事事却你不可?给傅家做质何需入皇城司,大哥当年可有入皇城司?你入皇城司,不过是爹向官家彰显的诚意罢了。再往前说,傅家就非得出这质子?边疆守将无数,为何只我傅家需出质子?不过因为爹他始终不肯舍下燕州罢了……”
“小姑姑,我是傅家人。”明炤打断令嘉的话,他直视令嘉的眼睛,沉声道:“纵我生于雍京,长于雍京,但自我开慧之始,爹就反复教导我,燕州才是我们的根基所在,是我们祖先的遗骨之处。”
“小姑姑,你也是傅家人,你明白的,傅家是舍不下燕州的。”
令嘉缓缓阖上眸,自语道:“到底是傅家的燕州,还是燕州的傅家?”
明炤怜惜地看着这位长辈,相处了这么些年,他多多少少也知道她心中的心结——那个由四叔、五叔的死缠下的结。
那次争执之后,令嘉再未对明炤就职皇城司的事发表过意见,只派人给他送来了一个木盒。
明炤打开木盒,琳琅满目的毒药,论品种丰富,竟还在皇城司之上,论功效之狠,也在皇城司之上。
明炤默默推好脱臼的下巴,暗暗感慨:果真是越美的人越毒啊!
之后的生活,自不必说。
明着是鲜衣怒马的公府子弟,暗着是不可见人的密探。
日子过长了,便越发得心应手。
而在这得心应手之间,明炤终于有了余裕去怦然心动。
因着有位天人般的小姑姑,明炤早早便生得对美人的免疫能力。而此后的纨绔生涯,更是进一步升级了这种能力。
顾盼娘曾对此做过点评:“你小子以后找婆娘可难了。你见遍了人间风月都不曾动心,往后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郎才能叫你动心。”
明炤不以为意。以他现在的身份,娶妻无异于害人。故而,他越发糟蹋起自己仅剩的名声,生怕自己会被哪户不长眼的人家看上。
后来想想,惊觉这竟是个反谶。
因为他遇到了陆斐这个奇葩。
陆斐本身固然是极出众的女子,但明炤在赌坊初见她之时,她的形容莫说出众了,连女子都没搭上边。
她是女扮男装的,她扮得很成功。小半是因为她那副平板的身材,大半是因为她毫无女气可言的潇洒举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天下的利再不会有比黄白之物更为直白的,而这趋利之人再不会有比这赌坊更多的。
明炤第一眼见陆斐时,并未认出她的身份。
只是为她看着金银的目光所吸引。
她看着金银时目光是明亮的,明亮如一条清澈的河在日光下的浮光,这种眼神迥异于周围那些贪婪浑浊的目光。
其身如鹤,独立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