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似也想明白了,她看了令嘉一会,说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汝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汝足。”
令嘉垂下眸,静了半晌,抬眸,笑道:“此言大善。”
两人续了两杯茶,陆斐起身告辞。
她出去时,外面正下着一场小雨,细碎的雨丝带着阵阵的凉意斜入檐下。
陆斐恍然间发现,原来将要入秋了。
因为这雨,陆斐出去时走的是行廊,快到外院门时,迎面正见着一锦衣公子走来。
面如冠玉,目含桃花,唇染春风。
陆斐认出正是那个恶名昭彰的傅明炤。
她是个目高于顶的性子,虽与令嘉交好,但既看不上这人行事,便也生不出和他打招呼的心思,只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连个眼神也没分去。
于是她便也错过了,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这人脸上片刻的怔楞。
一道行廊上,两人就此背道而去。
明炤见着令嘉时,令嘉正坐在支开的窗边,靠着软榻,欣赏着窗外朦朦的细雨,目光似乎为这雨丝浸染,也带上了一层凉意,往日慑人的容光在这昏暗的天气里似也黯淡了许多。
听到明炤到来,令嘉看了过去。
他身上穿着宝蓝色的锦衣,但肩侧带着些许shi痕,脚上的皂靴也沾了许多水汽。以明炤的习惯,若非有极为紧要的事,他定是要先去换套着装的。
令嘉皱起了眉,“出什么事了?”
“小姑姑,”明炤敛了那轻薄的笑,肃色道:“有流言自河北起,言说此次地动乃监国太子德不配位,故天降灾祸以示警。河北不少灾民以流言为由,发起暴动。暴动虽已为府兵镇压,但流言已是传了开来,甚至京中也有了风声。”
令嘉沉下了脸,“是谁?”
“是谁?”两仪殿的书房中,皇帝也在问同一个问题。
皇城司的总指挥使单膝跪倒在地,请罪道:“这传言是从鱼腹中得出,彼时人多眼杂,无人记得最先寻得那鱼腹书的人是谁。而暴民里的首领在被抓到时就试图自尽,但被阻下,现在已用过刑,招供说是——”
他垂下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是燕王。”
“燕王,”皇帝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你可信这供词?”
总指挥使默然不语。
皇帝冷笑一声,“去查查鲁王、楚王——和宁王”
“……是。”总指挥使恭敬地退下。
皇帝并非看不出总指挥使的不解,但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虽然没相处过多长时间,但皇帝对自己的几个庶出儿子都是有些了解的——基于皇城司密探多年的监控。
次子安王被他那个出身卑微的生母养的懦弱胆小,四子越王脾气暴虐但却和他母亲郑贤妃一般直白。反倒是温厚贤良的三子鲁王,和聪慧过人的六子楚王,这两人心思深沉,有能力也有胆子做出这事。
至于论出身、天资、名声皆在鲁王楚王之上的燕王——
皇帝唇角微勾,带着些许骄傲,又带着些许嘲讽。
以这个孩子的傲气,岂看得上这般小巧的Yin谋?
第67章 天降灾祸
萧彻来令嘉的院子时,令嘉看了他好几眼。
燕王殿下身上穿着绀青色的常服,俊挺的眉眼清淡如水,带着遗世独立的漠然。
看这卖相,给他套上一件道袍,拉到玄清观门口,支个算命的摊子,大约能骗到不少钱。
这样的人,会是外面那桩沸沸扬扬的流言的幕后祸首吗?
察觉到令嘉的眼神,萧彻看了过来,凤目中一片沉静。
“王妃是有什么想问的?”
令嘉眨了眨眼,问:“殿下很喜欢沉色吗?从来都没见你着其他颜色的。”
“……”萧彻似乎是被这问题噎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答道:“我于颜色并无多少偏好,这些衣物都是下人准备的。”
“上有所好,下有所趋。殿下怕是之前就一直在着沉色吧。”
萧彻垂下眸,神色淡淡地说道:“我幼年是养在祖母膝下,祖母觉得艳色太轻佻,淡色太不祥,见不得这二色,所以服侍我的人便只给我准备沉色的衣物。待得祖母晏驾后,这个习惯也延续下来了。大约是因这沉色着得多了,他们也就当做是我的喜好了。”
令嘉忽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她身体不好,面上少了血色,看着跟地府里上来的小鬼一样,没有一丝活气,她娘看着心痛,便从来只给她着各种艳色的衣物,只盼这些衣物能给她染上几分活气。
物极必反,艳色穿的多了,令嘉长大后看着便觉眼花,故而现在只爱着淡色。
想想萧彻这穿了二十多年的沉色竟还撑得住,也当真是不容易。
秉着推已及人的善心,令嘉说道:“不若我吩咐人给殿下做几套淡色的衣衫?”
省得他日日一身沉闷的在她面前晃,连带着把她也晃得沉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