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不露声色的将银票接过来,暗地里拿出来看了一眼,见是二百两的汇通钱庄的票号,心里满意极了,脸上却不露声色地说:“老夫人年纪大了,以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能过去就过去,不愿意在提了。往后你们两个老家伙,也得懂得瞧脸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着点,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以后你们家宝山考举人这样的事情,还得老夫人着人打点。”
苏老头和苏老太冲着她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了一阵子,出了府门,两个才直起腰来,各自抹了额头一把汗,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气。
苏老太寻到一处墙壁的旮旯,一屁股坐在下面,冲着苏老头扬了扬手指,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说:“老头子,还是你有办法,只要咱家宝山这次能考上举人,咱们以后也算是举人的爹娘了,在让夫人帮衬能给他寻个官做,咱们这辈子也值了。”
苏老头没有答她的话,他没有苏老太这么乐观,沉默了半天才说:“老婆子,往后你说话,嘴巴紧着点,我看老夫人近几年没有以前那么对宝田上心了,咱们手里的筹码就只有宝田一家,如今他们一家子都跑了,你说我们用处还有多大。”
苏老太被他这么一说,脑门瞬间凉了,苦哈哈的一耷拉脸说:“老头子,你是怕,老夫人卸磨杀驴。”
第46章 向府老夫人
苏桐蹲在花树后面, 抱着双腿,脑袋搁在膝盖上,将凉亭里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露, 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折腾, 她死死的咬着塞在嘴巴里的手指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来。
没想到,自己Yin差阳错的卖进向府一篮子石榴,会听到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个秘密,她爹苏宝田的身世竟然如此离奇曲折。而且,苏家的苦难日子不是天降, 竟然是人为,苏家一家子人都是别人手里栓了线的蚂蚱,怎么蹦都蹦不出别人的手掌心去,如果不是离开了松江村, 苏家被人摁死几乎是分分钟的事情。
眼下苏老头和苏老太两个老不修竟然还想拿他爹事情,再次要挟向府的老夫人一次,给苏宝山博个举人的前程, 考中了举人,就有可能做官,苏老头和苏老太的胃口不小啊!
“老夫人, 苏家的人走了。”
凉亭里再次传来说话的人声,像是刚才那个胡嬷嬷回来跟老夫人禀告事情。
苏桐将身子倚着花树,大着胆子用手扒开紧凑的花团叶子向凉亭里看去, 苏老头和苏老太两个走了, 她也就不那么顾忌了,向府里的人就算是看见她,也不会认出她是谁来。
她顺着花树的缝隙看去, 只见凉亭里面放着一个藤编的贵妃榻,上面躺着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夫人,穿着件紫色绸缎长褙子,配着暗红色织金裙,发髻上抹着头油梳的流光水滑,上面插着金钗金簪子,明明晃晃的闪烁着,白胖的脸上满是疲态,正半眯着眼睛养神。
她旁边站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婆子,穿着一身暗纹的长褙子,头发背梳着,挽着个独髻,额头上戴着个暗纹的额帕,看着很是体面,面相却是瘦削无rou,一脸的寡妇相。
凉亭外面远远地站着四五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身量挺得笔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像个木桩子似得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新罗,你怎么看苏家的事情,真是老爷派人接的吗?”
向老夫人闭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凉榻扶手,声音低沉地问着。
胡嬷嬷双手握在一起,闻言往前探了探身子,思索了片刻答道:“老夫人,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就算老爷知道又能如何,那小孽种也恢复不了坏了的身子,瘸了的腿,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了。”
向老夫人沉重的叹了口气,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之色,语气缓慢Yin沉地说:“我以为过去那么多年了,老爷已经将那个小孽种给忘了,谁想到他到现在还惦记着,三十多年了,那村妇的骨头都化成了灰烬,他还能记着她给他生了个儿子,就算我们将他扔进山沟里生活了一辈子,他仍是想着能让他出人头地,还考科举,说聪明劲像他,我呸!”
胡嬷嬷走过去,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轻轻的按揉了一下说:“老爷机关算尽,还不是被老夫人你截了胡,老夫人才是智高一等,苏家的人养废了那个苏宝田,老夫人也算出当年的恶气。”
向老夫人被她恭维的心里舒坦,Yin沉狠戾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冷哼了一声说:“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东西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把别人当猴耍,现在才反应过来将人接走,太晚了,一个扶不起来的废人有什么用,若是早十年,我兴许还会怕上一怕,现在吗?哼,风烛残年了,要个残废儿子有何用。”
说完,她幽幽的一叹,起身站了起来,看着院子里远处一株开满了花的桂花树说:“那棵桂树,从至阳移栽到奉贤二十五年了吧!我的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今年也有二十五岁了,怕也早已经成家立业,兴许还会考中举人进士……”
“老夫人!”胡嬷嬷站在她身后,跟着叫了一声,伸手想要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