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波笑道:“好,都好,车间里工作不忙,当副主任以后工资涨了点,绩效奖金也都涨了点,孙老师去年也退休了,所以家里现在没什么压力,工作上也没什么压力。”
程郁说:“我走得突然,也没跟你们好好告别。”
他颇有些歉疚,李一波安慰他,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常事,跟我们这些跟不上时代的人说那么多反而是耽误,我看你现在模样和状态都比以前在厂里时要好,小吴也是,更Jing神了,说明还是外边适合你们。”
程郁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可我刚才听李倩说您家里发生了那么多变故,您以前对我那么好,您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我也没帮上忙,心里过意不去。”
李一波笑起来,脸上深刻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他摸摸程郁的头发,说:“这算什么事,你这傻孩子。你看,我现在还有遮风挡雨的住处,有工作、有工资,吃得饱睡得好,家里老人身板硬朗,家里的小辈李倩也有了归属,眼见就能成家,正是我最轻松的时候。”
程郁仍然难过,说:“听李倩说您为了儿子的事把房都卖了,就觉得我本该帮帮您的,就算我帮不上忙,吴蔚然或许也能帮到,这两年他事业发展得不错,积累了许多人脉,说不定能帮到维新哥,也不至于让您到卖房这一步。”
李一波道:“儿女本来就是向父母讨债的,年轻的时候我没顾得上维新,他跟我们感情也不深,又有很多误会,不卖房也会有别的事情。再有呢,我知道你想帮维新是出于一片好意,但维新在外边不管混成什么样,路都得他自己走,不然成功来得太轻易,对他也不好。程郁,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你好好照顾你自己才是要紧事。”
李一波见程郁仍旧闷闷不乐的样子,坐近了些,道:“好了,说了那么久我的事,你呢,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程郁便把自己的状况一一给李一波说了,他说了自己在越城开起一家店的过程,又说了店面最近还算不错,趁着冬日淡季,得闲出来。
李一波放心地点了点头,说:“你走以后我还总是担心你,现在看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
程郁赧然,羞涩地说:“是我走得太急了,师父不用担心我。”
李一波道:“你这孩子平时不声不响,年纪也不大,身边也没有亲人,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程郁便说:“那以后我就给您报平安,只要您不嫌我烦。”
李一波也笑起来:“怎么会嫌你烦,程郁,还是有个家,才有牵挂,否则你一直孤身一人,时间久了总是不行。”
程郁很想给李一波说自己跟吴蔚然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到底因为担心李一波不能理解而作罢,他在李一波家里待了大半天,因为吴蔚然跟厂里的领导也约好了时间,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去厂里的路上他们仍旧坐着公交车,云城换了一批新的公交车,原先的那一批车被尽数淘汰,北城区准备进行改扩建工程,沿途经过许多地方都能看见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北城区的人等了许多年,这改头换面的机会好像才终于落在他们身上。
这趟公交车程郁和吴蔚然曾经也一起坐过,那是那一年春节的事情,程郁和吴蔚然并肩坐在一起,突然说:“上一次咱们一起坐这趟车回厂里那次,你还记得吗?是给我师父拜了年准备回去。”
吴蔚然道:“记得。”
程郁说:“我们在路口碰见的那辆车是翟雁声的。后来晚上出门,我也是去找他了,我怕他碰见你。”
吴蔚然说:“我知道。”
程郁诧异道:“你知道?”
吴蔚然笑了笑,说:“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翟雁声这个人了,好些事才慢慢想清楚、串起来。”
程郁小声说:“我真的很怕他,即便是现在,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害怕。”
吴蔚然想起为了程郁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势汹汹跟自己打了一架的翟雁声,到底没有出演宽慰程郁。翟雁声现在依然将程郁看得很重要,而他对程郁的影响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让程郁一直对翟雁声心存畏惧,翟雁声就会一直没有机会。
过了这么些年,吴蔚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跟翟雁声的博弈,他不敢托大,认定自己百分百赢定了,翟雁声并非没有赢面,只是没用对方式。吴蔚然不去做一些事,就等于让程郁离翟雁声更远,离自己更近。
程郁和吴蔚然走到厂里家属院门口,又踌躇了,他道:“要不你上去吧,我跟你一起去算什么,我在厂里什么都不是。”
吴蔚然想说服他,程郁朝后退了半步,皱着眉头说:“而且我也不喜欢跟这些领导打交道,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吴蔚然犹豫一瞬,说:“外边这么冷。”
程郁踮起脚跳了跳,轻快地说:“那你快一点,快去快回。”
吴蔚然知道程郁的性格,便独自上楼,记挂着程郁还在楼下等着自己,他同领导寒暄几句便准备离开,如今他们不算是上下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