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诰命?那戏文里头唱的东西,哪是他们这些人家敢肖想的?钰哥儿果然还是受了前些年影响,这胡言乱语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
旁边的谢常青更是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就你?谢良钰,你能不能正常点,你知道诰命是什么吗?不是,就说你现在,还记得四书五经都是什么吗?”
谢常青说这些话,只是看不惯谢良钰在自家祖父面前卖乖,有心想闹他一个没脸——从前的谢良钰确实算得上有些聪明,小小年纪就过了童生试,可荒废了这几年,保不齐连《千家诗》都要背不出来了。
这些年下来,谢常青作为谢家学问最好的那个,也已经过了童生试,只是还没能考上秀才——但十里八乡统共也没几个秀才,他自恃比不学无术的表弟高了不知道多少筹,倒算正常。
“常青!”谢承德皱皱眉,看着这个平日里最得意的孙子,脸色沉了一点,“怎么说话呢!”
谢族长没读过太多书,但老人家有自己的智慧,看人更是有一套:他能看得出,现在的谢良钰确实是全然改头换面了,读书如何不好说,人情世故却显见比自己亲孙子通透。讲实话,这事儿是为什么发生的他一点儿不在意,但他知道,莫欺少年穷,况且他们同宗同族,本就同气连枝,把关系处好点总没坏处。
谢良钰淡淡一笑,俊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谢常青一个。
“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
谢常青哼了一声,气鼓鼓地不出声了。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谢家那两幢小茅屋门口,谢良钰笑yinyin的,仿佛刚刚被落了面子的根本不是他:“大爷爷,您消消气,”说着把门口挂着的一包准备好的东西拿下来,“对了——我昨日进城置办婚事,多割了几斤猪rou回来,我和虎子却没一个会捯饬这些的,您行行好,劳烦家里婶子伯娘们帮个忙?”
包里装的当然不只是猪rou,他和谢虎也并非真的能饿死在家里头,可这话说得妥帖,老爷子的脸色又显见地晴朗起来。
——虽然刚才他也不是针对谢良钰生气。
“都来家吃吧,”谢承德一挥手,“你家困难,乱买什么东西。”
谢良钰笑笑:“娶亲嘛,大事儿。”
谢承德又瞪了谢常青一眼,领着谢良钰拐个弯往自己家走去,谢常青这次倒没再吭声了——他们走这两步,糕点和卤rou的香气已经开始从谢良钰手里提着的大包中传出来,他咽咽口水,不得不承认,这不着四六的混小子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
乡下到底清贫,尽管族长家里已算是富裕,也不是时常能吃到rou的。
于是晚上族长家里便摆了一桌,家里的男人排坐着,女人们忙着在厨房里打转,谢良钰陪着长辈们说了会儿话,终于把跑得气喘吁吁的谢虎等来了。
他笑着讲了些面子话,拉着谢虎避到了一边去。
“怎么样?”
“梅娘姐在后厢那儿关着,”虎子耸了耸鼻子,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去闻前厅传过来的阵阵rou味儿,馋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但洛婶在院子里,我没敢出声叫她。”
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害怕这个哥哥了——这小子忘性尤其大,打一棍子揉两揉,都不用给甜枣,他就能再乐呵呵摇着尾巴凑上来亲近你。
谢良钰摸了块糖糕出来,塞进垂涎欲滴的弟弟嘴里:“那你怎么知道她在那间屋子?”
小孩儿啊呜一口咬下去,黑瘦的小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神情,谢良钰瞧着他,不禁怀疑,这要是给他一串糖葫芦,他都敢冲进洛家去把新娘子给他哥劫出来。
“我听见了,”虎子一挺胸,为了证明自己没瞎扯谎打起了十二分的Jing神,“梅娘姐在屋里头来回走,我能听出来她的脚步声。”
谢良钰一扬眉:“真的?”
“嗯嗯?”
“她可还好?”
“应该挺好,”谢虎使劲儿点点头,“没病。”
也就能指望他到这了——小家伙说着眼巴巴地舔舔手指,意犹未尽地去看哥哥的口袋。
谢良钰无奈地塞给他一只卤鸡腿,不禁深深忧虑起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地位——怕比一块儿红烧rou差不知道多远了。
算了,小孩子慢慢教,让他记住,跟着自己有rou吃也就是了。
不过,虎子读书有些愚钝,看上去倒竟有几分习武的天分,若真如此……自己脑海里那些书中有关于习武练剑的部分,也不怕浪费了。
等堂屋里端上丰盛的晚饭,女人们才开始在厨房继续忙碌自己和小孩子的吃食,虎子沾了哥哥的光,跟谢良钰上了正席,老爷们儿们甚至开了酒,喝酒吃rou的,好不热闹,推杯换盏之间言辞亲热,倒真像一家人和乐融融。
最后大家都喝得有点高,跟谢良钰亲亲热热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三四年没坐在一块儿吃过饭。
谢良钰出门的时候都有些站不住脚——他这具身体酒量不行,尽管已经尽量耍手段少喝了,但仍是上头,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