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陈光霁私下里找她说话,希望她能冷静,唐九容却毫无办法,其实她懂这些道理,可真实面对时,理智并追不上情感,她的大脑像是失去了一个开关,让从前能够克制住的情感倾泻而出,无法控制,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和往常不同,像是蒙在云雾之中,像是在不断摇晃旋转,她抬头望向天空,甚至看不见太阳,只有白茫茫一片。
世界崩塌了。
就像是她得知母亲的死讯时一样,就像她得到父亲的噩耗时那样,世界再次崩塌了。
她只好追寻着眼前唯一的希望往前走,她穿过人chao,走到厢房,见厢房住的不再是上次见到的“非人”,而是一群普通人的游客,她想到那群“非人”,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大年初三她们去找乔中羽那天,被拿掉了项链的全知教的那人,那人失去了魂魄,却仍能活动,多么像是太平这里的那群傀儡啊。
唐九容觉得自己很奇怪,因为她先前明明已经大脑空白,此时却又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她于是想到,如果这些傀儡果真就是全知教那些失去了魂魄的人,那么实际上太平不管是和尚飞花,还是和万灵宝书的联系,都要比自己想象中要紧密。
万灵宝书和顾银盼一起消失,尚飞花又在涂山手上身死道消,太平对这些事,肯定是会有了解的。
希望伴随着这些猜测而膨胀,唐九容想往更深处走,突然有人走到面前拦住她,笑着对她说:“不能再进去了,里面是游客不能进的区域。”
唐九容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宁静的没有感情的微笑,她便开口道道:“我找太平,你去同她说,我有一件属于尚飞花的东西想要给她。”
她突然冷静了。
大约是因为,她要抓住这希望。
……
太平听到这个传话的时候,正在教黎安瑜写字。
她用毛笔写字,黎安瑜却用水笔,最近黎安瑜带来的水笔快要用完了,所以她也开始决定学习毛笔字。
可是一上手写,黎安瑜才发现写毛笔字居然这么难,努力了好几天,仍然只能写出一团又一团的粗麻花模样,太平很爱惜自己的纸墨,开始还挺冷静,认为初学者学习,挥霍掉一些很正常,今天也无法忍受了,开始手把手教黎安瑜。
太平在身后怀住自己的时候,黎安瑜发现自己有点莫名的脸红心跳,虽然日日相处,但在黎安瑜心中,太平仍如高岭之花一般,只可远观。
她正心如擂鼓,平时总叫她吃饭的一位阿姨过来了,在门口说:“有人在外面找您,说是有尚飞花的东西想给您。”
太平握着黎安瑜的手骤然一紧,抬起头来道:“把那人叫进来。”
黎安瑜立刻意识到,太平十分在意尚飞花这个名字。
她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太平,太平便对她说:“你去隔壁练习,晚上之前,必须练完五幅,不然不许吃晚饭。”
黎安瑜一边哀叹自己居然重新体会到了小时候练习写字的痛苦,一边在心里好奇地想,这个让太平感到在意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实在太好奇,她便放缓脚步,稍微等了一等,过了一会儿,见游廊处走来了她十分眼熟的几人,忙惊讶道:“是你们?”
陈光霁以为唐九容失魂落魄,正想回答,突然听到唐九容说:“是啊,我们是有事来找太平帮忙。”
黎安瑜随口道:“是又要找什么人么?”
唐九容点了点头,目光从黎安瑜身上扫过,忽然道:“你是一直要留在这里了么?”
黎安瑜一愣,下意识点头,便听见唐九容说:“太平看起来冷淡,其实很温柔呢。”
不知道为何,黎安瑜听到这话,竟然有些脸热,心中甜丝丝的,唐九容走到近处,又说:“你要去哪,不一起进去么?”
黎安瑜道:“我刚出来,你们应该有重要的事?”
唐九容不置可否,房门突然打开,里面传来太平的声音:“东西在谁身上,谁就进来。”
唐九容缓步迈上台阶,走进房间,她一进房门,房门便吱呀关上,太平站在她的面前,道:“你想干什么?”
唐九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的画面,这些画面不断交替,变得模糊,像是一团浆糊,她来之前思考了许久她要怎么开口,此时却又觉得那些都不好,太平说她离开方壶,是不喜欢方壶的改变,这话应该不全是假话,对方是个恋旧且简单的人——哦,妖怪。
唐九容开口道:“你如此镇定,是因为知道尚飞花没有死么?”
太平皱起眉来,盯着唐九容。
唐九容便说:“如果这个问题你不能回答,那么能告诉我……顾银盼和季满庭有没有死么?”
说出这句先前连在脑海中都不敢想的话之后,唐九容觉得自己的心被来自不知名虚空的手掌狠狠攥紧了,她陷入无边的恐慌,却又告诉自己要冷静,于是只盯着太平,眼神冷硬似铁。
太平一愣,道:“这我不知道。”
唐九容的心狠狠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