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玄青的身高优势,她终于能俯视谢恂。她强作不经意,道:“你想骑同殿下说就好了,何必酸我?”
韩厉眼神从那二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他切一声,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
走开了几步,才嘀嘀咕咕道:“我怎地没说过?求了千百回了……见色忘义之辈。”
梁蘅月自然是没听见的。
因为谢恂不容拒绝地把缰绳交给她,然后随便挑了一匹,牵出来,上马。
手中忽然被又粗又硬的缰绳塞满。她强忍住惊慌,攥紧。
绳子上的纹样磨得她手心发热。
但是还是,没有开口求助。
因为莫名不想在他面前丢人。
谢恂策马经过她身边,一个眼神,玄青便跟着他走。梁蘅月全神贯注地盯着玄青的鬃毛,回忆着曾经学过的动作,努力适应玄青的节奏。
韩厉在前几十步,她与谢恂在后。走了一会儿,进入了雪原。她逐渐适应,低着头道:“多谢殿下,借爱马给臣女骑。”
谢恂在她身后,淡淡“嗯”了一声。
梁蘅月摸不清他的意思,也不敢说话。两人之间唯有达达的马蹄踏雪之声。
半晌,谢恂想了想,偏头问她:“还有呢?”
梁蘅月:?
还有什么?
她不解,回头望着他。
谢恂的视线重新对上她的。
梁蘅月揣摩不透,猜测的语气,“殿下后背的伤,可好些了?”
谢恂神色微悦,道说好些。
梁蘅月安下心来。
原来是这样。
他是想要自己礼尚往来,多关心他几句吧。
她紧了紧缰绳,让玄青走慢些,然后与他所驾之马越来越近。
她敛眸,鬼使神差的,
“纥真公主……她或许是因为突厥的原因吧,似乎性情有些烈,殿下其实可以避着她些……”
梁蘅月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跟谢恂说这些事情,其实她为闺阁女儿,实在不应与外男说这些的。
她咬了咬唇,又加了句:“臣女是见殿下伤口之深,为殿下之安危计,并无其他的意思。”
说完,一片寂静。
真是越描越黑了。梁蘅月暗自咬舌尖,心下后悔。
她不敢抬头,却知道谢恂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手中的缰绳越捏越紧,纹样在她细嫩的掌心勒出很深的血痕。
顿了顿,她抬眼看他。
谢恂没说话,只是皱着眉。
梁蘅月感到气血倒流,呼吸凝滞。
说是如同初初重生时,重新走了一遭生死一般惊心也不为过。
他一定生气了吧?
纥真公主再凶悍,也不是她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姑娘所能随意置喙的。
更何况……
她回头,垂下眼皮,目光呆呆地盯着手心露出的一截缰绳。
更何况,谢恂少年离京入突厥为质,民间都传,他与纥真有一段缘分。
梁蘅月心中很慌乱。
唾弃自己二世为人,却依旧管不住嘴。
谢恂看着她,皱眉。
他还是方才的语气,还是“嗯”了一声,
然后问道:“还有吗?”
看上去很不耐。
梁蘅月不知道他还想听什么。
但既然他不怪罪她失言,便试探地问:“还有什么?”
谢恂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
他已然给她骑了玄青,她还不愿对他表白心意吗?
还是如李牧所说,阿蘅根本不喜欢他?
谢恂盯了她一会儿,不愿接受那个可能的猜想,然后挫败地吐出一口气。
梁蘅月还没来得及读懂他的表情,眼前突然全部变成了雪地。
玄青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扬起前蹄,在原地躁动不安地乱撞。
梁蘅月下意识地闭紧双眼,整个人僵硬住。
手攥着玄青的鬃毛。
摇摇欲坠。
下一刻,背后落入一个坚硬却温热的包裹。
她闭着眼,听见双耳旁有衣料破空之声。不过几下,玄青便乖巧地停在了原地。
谢恂虚虚环着她,绕到前面,拿起了被她无意识松开的缰绳。
好一会儿,梁蘅月的心口才慢慢平静。
她直起身,尴尬地往前挪挪。
却好像怎么也躲不开。这马背上实在太小了。
前面是玄青的脖颈,后面是存在感极强的少年。
她前后为难。
过了会,听见谢恂在耳边轻声叹道:“没有了。”
梁蘅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了想,才回到刚才的对话。
她抿唇,没说话,就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