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乔羽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和现在的葛苇一样,演一个歌女,那时她的语气,听起来也像今天的她。
绝望中,又还藏着一丝希望。
葛苇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雨下的太大,挂在片场门口的屋檐上,形成一道细密的雨幕。
保镖已经退开了,只剩她、乔羽和乔羽她妈三个人,站在片场门口。
葛苇背对片场大门站着,里面喧闹的声音隐约传来,轰隆轰隆的,应该是陈导在指挥人换景。
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葛苇忽然觉得好冷,抱起自己的双臂,才发现小平刚才给她披的一件衬衫,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
“你冷么?”乔羽问,向葛苇伸出手。
抚在葛苇的小臂上,小臂的皮肤冰凉,乔羽的手指也是冰凉。
葛苇忽然发现,乔羽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其实却很紧张。
所有的血ye涌向心脏,以至于她大夏天的穿着长袖长裤,指尖还是冰凉。
“小苇。”乔羽说:“不要这么辛苦拍戏了。”
“你要不要跟我走?”
乔羽的这句话,跟葛苇身后的一阵脚步声撞在一起。
葛苇回头,是顾晓池。
贺淼开始拍戏了,顾晓池利用这机会,走了出来。
“小苇。”乔羽又问了她一次:“你要不要跟我走?去美国。”
“换一个环境,我们一切重新开始。你想我怎么为慕雨赎罪,我都接受,我都照做。”
“只要你……在我身边。”
“你知道,我真的只是……太在意你了。”
葛苇听着乔羽说话,却转身看了顾晓池。
顾晓池咬了咬唇,没说话。
只是默默看着葛苇。
天还灰着,葛苇身上的一条红裙,还是顾晓池做的,初看是刺目的红,看的久了,那红色里透出的旧旧的灰,就格外明显,与混沌的天色融成一片。
穿着红裙的葛苇灰败着,穿着浅灰色牛仔裤的乔羽也灰败着,乔羽的手还搭在葛苇的小臂上,从顾晓池的角度远远看着,好像融为了一体。
两人一起灰败,一起绝望,一起把彼此拖入泥沼,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9月22号,就是后天了。
顾晓池动了动嘴。
从完成系统任务的角度来说,顾晓池现在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她应该留住葛苇,让葛苇不要跟乔羽走,让葛苇看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害死她大学最好朋友的罪魁祸首。
可她不想开口。
她希望让葛苇自己选。
她希望自己留在葛苇身边,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她希望葛苇留在她身边,不是为了保命。
她还记得乔羽的那句话——“喜欢永远无法战胜特别”。
她想赌这一次。
她想看一看,葛苇对她,到底是不是内心最深处的选择。
雨还在下着。
顾晓池看着葛苇,葛苇静静站着,甚至没有拂开乔羽的手。
看起来,灰败得融为一体的两人,又要隐没在她们身后,那片发灰的雨幕中了。
葛苇好像就要这样,跟着乔羽一同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顾晓池有点绝望。
她忽然想起有一种心理学现象,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当被害人与施害人长期共生的时候,反而会对施害人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
好像双方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互相依存,才能证明自己被需要,不孤独。
像是上瘾,明明知道有害,却是戒不了的毒。
顾晓池眼睁睁看着,葛苇开口,对着乔羽:“你希望我跟你一起走?”
乔羽点头。
葛苇想了想:“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乔羽的眸子垂下去,又抬起来,看着葛苇:“我会自sha,你信不信?”
她像在哀求,又像在撒娇:“我需要你,小苇。”
“我们是彼此最特别的人,不是吗?”
“很好。”葛苇点点头,说。
乔羽和顾晓池都愣了一下。
没人知道葛苇的这句“很好”是什么意思。
她是被乔羽说服,要跟乔羽一起走了么?
又一声惊雷,顾晓池不敢再看葛苇,远远看着灌木丛上绿色的叶子,都被震的晃了两晃。
又一道闪电,像是劈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上一场戏里,葛苇的歌声:“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
又想起乔羽在老电影里说台词的声音:“想我了么?”
顾晓池不知道自己的眼眶里是不是有泪,眼前葛苇和乔羽连在一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葛苇动了。
向着顾晓池走过来。
是要告别么?顾晓池睁着眼,把眼眶里的泪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