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不到也总会如他所愿,说起更多的东西。
闻时记得他当时指着山崖边的某株枯树说,之所以看得饶有兴味,是因为他能在那些枯枝败草上看到很久以后,看见它们再慢慢生出新绿。
那时候闻时满脸狐疑。
尘不到便冲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指着枯树枝上的某一点说:得有耐心,摒除杂念,刚开始可能要等上好几个时辰才会窥见一斑。你来试试。
闻时将信将疑地跟枯树对站了很久……直到余光里的尘不到偏开脸沉沉笑起来。
他因为这个羞恼了好久,接连几天都绷着脸到处冻人。但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去了尘不到常倚的地方,还执拗地又和枯树对脸站桩。
然后某一天,他真的在尘不到指过的那处看见了枯树新生的芽。
自那之后闻时便明白,尘不到真的在看那些。
万物有灵,而他喜爱一切富有生命的东西……
可是封印阵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松林鸟雀,没有落日炊烟,没有任何鲜活的生灵。只有永远不会生出新芽的枯树和永远不会泛青的荒草。
所以,他其实希望黑海下的尘不到从未睁开过眼。
他宁愿对方一直沉睡着。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尘不到在解脱醒来的那一刻,再不会看见这些。
闻时朝着大阵走去。
从他踏出第一步起,那个无声运转的封印巨阵便发出了尖利刺耳的鸣音,仿佛巨兽苏醒。
阵印流转的速度猝然加快,转出了直通云天的漩涡,罡风便顺着漩涡呼啸不息,如深海狂浪。
百里草木被连根拔起,间杂在风涡里,被撕扯成无数木刺和碎屑。
巨阵里的黑雾也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它们像是嗅探到了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又或是嗅探到了闯入的生灵气息,顿时狂舞着砸撞封印,每一下都震天动地。
巨阵周围的土地发出裂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爆裂声一道接一道,环绕着巨阵响了一圈。
下一瞬,沙土炸裂,飞石漫天。
十二只巨傀自封印阵底而出,每一个都如山如海,它们身上连锁链都没有,鳞皮之下是翕张的火焰,炽热灼人,好像火海从阵中一直烧向了天。
它们长啸着,朝闻时而来。
***
夏樵奔回松云山的时候,两道人影正从山顶匆匆下来,带着满身郁结之气。
“周煦!”夏樵老远就看见了走在前面的那个。
而当他叫出名字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他面前,带起的风扑了夏樵满面。
夏樵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种瞬间到他面前的本事,周煦是不会有的,现在这个紧锁眉头面露憔色的人是卜宁。
而他第一次看见卜宁露出这种神色。
他能感觉到,这位一贯斯文温和的人焦急又生气。
卜宁朝他身后空空的山道扫了一眼,“就你一个?他人呢?”
“小夏!”张碧灵紧随其后,匆匆过来,满面惶恐,“小夏你去哪儿了?你、闻时老祖呢?”
她问着,就看见了夏樵红肿的眼睛,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动了动唇,声音却很轻:“他……”
“他在笼里。”夏樵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又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他之前嘶喊过,所以声音哑不可闻:“我哥进笼了,我带的路。我以为他是要带着我一起进去的,但他把我推出来了。”
卜宁脸上血色尽褪。
他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荒唐”,但没能发出声音。
“他怎么……”
怎么就不能再给我些时间,容我再想想办法呢。
这句话卜宁也没能说出来。因为他其实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闻时不会再等的。他见过当年闻时在封印阵下的歇斯底里,知道那样的事情闻时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
所以不会等的……
他知道闻时只要醒了,就一定会去那里,谁都阻拦不住。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因为他作为兄长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担忧。
卜宁闭眼叹了口气,抓住夏樵问:“笼在何处,还能……”
他说到一半忽然记起自己不复当年,还占着“别人”的身体。即便那是另一个自己,也是轮回转生之后了,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不能全然不顾,自作主张。
就在他僵住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了周煦的声音,没有切换主控权,而是在意识里,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去啊,你顾那么多干嘛,我也急。我也想去。”
那不是简单的开门救人,危险难料。他对意识里的周煦说。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真的傻。”周煦说,“就算我走过轮回转了个生,咱俩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共通处的吧?你想干的就是我想干的,没差。你给我留口气就行。”
说完,他没等卜宁再回应,占了身体对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