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阿娘!”
稚嫩的幼童一次次的伸出手。一旁的酒鬼默默摇头。
他是上不去的。
“盛蛮!”
“盛蛮,先回去......”晚期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男孩终于不再执着的扑上来。
“听娘的话。你先回去。”
“要阿娘......”男孩听不进晚期的话。他甚至无法理解她说了什么。
酒鬼拉住男孩蠢蠢欲动的肩膀,他安抚着他的情绪,然后将晚期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转述。
“回去?”
“为什么?”
男孩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惊恐,他瞪大了眼睛,一边用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盛蛮太吵了吗?”
“盛蛮不是故意的!”
“盛蛮听不见,不知道自己吵到阿娘了!”
“你和阿娘说,你和阿娘说,盛蛮会很乖很乖的......”
小孩的情绪激动,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井边的晚期已经忍不住再次红了眼。
“你很乖的。”酒鬼摸了摸男孩的头,他再次抬头看了看井口,“你阿娘说,她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男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察言观色几乎成为了他与生俱来的本事,“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阿娘......”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河水不让我回家......”
男孩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苍白幼小的躯体沉在刺骨河底,被鱼儿魇食瓜□□上的每一寸皮肤。晚期的手指被她咬的伤痕累累,她不想在男孩的面前落泪。
“娘会带你回家的......”
水鬼们不能待在井下太久。Yin宅的结界会吸收他们的魂力,因而他们纷纷聚做一团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男孩被酒鬼半哄着回到了原来的河岸,晚期呆呆地枯坐在井边。周围的鬼没敢开口说话。与晚期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里,这是他们唯一一次看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总会有办法的。”余静道。
......
一场官司,让村里所有人都认识了桑葚。桑葚再端着菜篮去买菜,大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这些人的视线里少了很多恶意,却还是有看热闹的意味。桑葚全当视而不见。
每一样菜她都买了两份。
想去看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如此驱使自己。
再回到那条小巷,熟悉的街口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这里像是突兀的消失了什么。桑葚提着菜篮在这条巷子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奇怪,这里明明有道门。
那是一道朱红色的、永远半开着的木门。
一开始,桑葚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口。于是她特意从菜市场兜绕。可纵使她来回横走多久,这里还是什么也没有。手套里的手几乎都要冻僵,晕白色的墙还是墙,什么也没有改变。
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女孩披散在肩上的头发落满了雪花。她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然后沉思,后退,再次重复之前的步伐。
几个鬼趴在墙边看着桑葚一遍遍的走过。她甚至脱下了手套,用手去一点点抚摸墙壁。
女孩在描摹木门原本的形状。
晚期也坐在门口,她半靠着门,一边静静的看着那只纤细又冰冷的手掌在墙上摸来摸去。
桑葚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但这段时间憔悴消失的脸颊上的软rou并没有很快回来。
晚期施了术法让这所宅子短暂的消失。过多的怨气堆积在一个地方很容易让宅子的视野暴露。昨夜的水鬼暴.乱险些引起鬼差的猜疑。为了宅子里的众鬼,晚期必须让这所宅子消失一段时间。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只一偏头,就能看见女孩素净的面容。大门只是施了障眼法,因而其实只是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柔软的手指一遍遍的从墙面上拂过,晚期轻轻的把脸贴在了门上。她静静的闭上眼。
柔软的手指拂过脸颊是什么感觉呢?
墙外的桑葚在这同一时间也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摸索。手指下的这一块墙面,无名的比别的墙面柔软很多。手指因为寒冷其实早就失去了知觉,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这一块墙面比起别的有所不同。
心理暗示也好,自欺欺人也好。桑葚不顾被弄脏的棉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她深深的看着这面墙,忍不住将额头抵靠。好像这样做,她就能拥有有所依靠的存在一样。
“该不会,连你的存在也是假的......”
冷冽的寒风刮过,桑葚打了个哆嗦。她的身子扛不住太久。冻僵的手指无法伸展,桑葚皱着眉用另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去揉按这只几乎冻僵的手指。
自始至终,即使再怎么寒冷,桑葚的手也没有离开这面墙。晚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