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仍是觉得心中揪住了一般的疼痛,让她的眼眶猛然酸涩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把被她亲自点燃的火,烟雾吸入鼻腔时肺腑中的疼痛,家破人亡却无力复仇而溢出的满心怨恨和绝望。
周边的温度一点点灼热,火苗朝着她的身躯爬来,只差一分便要爬上吞噬去了。
这也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她最终得到了来自于自己的救赎,可是风一诺没有。
当她被焰火灼烧,一点点感受着生命逝去的痛楚时,心中又该是如何绝望?
腰上被人轻轻拍了拍,风子卿身子下意识一颤,随即抬起了一双通红shi漉的眸子固执地瞧向了风一诺。
“我抱你。”
她仍是不愿放手。
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叫她近乎偏执地想要将身上的温度传给被她拥住的女人。
风一诺无奈又无法,只得愈加降低了马匹的速度罢了。
就像是心中被猫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软软的,那猫儿的爪子上带着暖暖的温度,霎时间便传递到了她心底去了。
她都未曾意识到,自己唇角的笑意是何等温柔。
她只听见了怀中的孩子,正搂着她的脖子,小心地凑在她的耳畔,低声道:
“阿卿不怕。”
身子比寻常人还要虚弱许多的姑娘肃然着神色,认真地瞧着她说:
“我保护阿卿。”
那双曾溢满了Yin郁与戾气的眸中,此刻一片清明。
落在风一诺的眼底时,熟悉的瞳孔中都仿若星子般璀璨,将她心底那些深深藏着的谁也不曾诉说过的Yin霾也微微照亮了些。
女人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即低声笑了,微微颔首应是。
“阿卿保护我。”
“阿卿保护阿卿。”
半月时光匆匆,只不过京中之人发现风太尉与风寺卿来往得愈加密切罢了。
半月之后,正是小皇帝大摆庆功宴的时候了。
这一日,这个已经过了六岁的孩子难得表现出这般高涨的兴致和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情,大赦天下。
一个庆功宴罢了,应是无需这般隆重的。
然而风一诺也好,朝臣也好,都并未去劝谏什么。
一个五岁大的孩童,突然被捉着放在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心中压力又该如何?朝中内外不稳,这么大点儿的孩童估计心中也是日夜不安恐惧罢。
如今那雍王已灭,小皇帝高兴也算是人之常情。
旁人没必要去扫了这兴致。
庆功宴上,风一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皇帝想要为她封王的决定,并且没有半分避讳地直接指出了封王对于她的统治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此等先例不可开,封外姓王,只会埋下作乱根源,陛下三思。”
她若是当真想要为皇,当初攻入皇城时便自立了,何必等到如今?
不过是嫌麻烦罢了。
风太尉严肃而端正,句句为年幼的帝王所顾虑,并未因功而骄,此等心性纵然是朝中并不与之深交的朝臣也为之侧目。更无论那本就受她教导的小皇帝,此时闻她一片坦荡之言,只觉心中熨烫欢喜。
然而她之功绩赫赫,总不可亏待。
小皇帝本是想要为她封王,却遭拒绝,倒是有些为难犹豫了。
最后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委屈一下风太尉,给她赐下了黄金万两、珍宝无数。
风一诺此时没有再过推辞,颔首应下了,谢赏后拂袖而坐,举止平淡无波。
等小皇帝将此行应赏之人尽数赏赐完毕,这场宴会才算是开始了。
幼年的帝王兴致高昂,下面的朝臣自然也渐渐放开了。
不少人来向风一诺敬酒,场面倒是热闹。
风子卿独自坐于一旁,瞧着那人一杯又一杯地饮下酒水,心下有些无奈又好笑起来。
喝得这般多,若是醉了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应酬着这些人,余光中却是一直打量着那边安静独坐着的蹙着眉有些担忧地瞧着她的孩子。
许是真的酒水一杯杯下肚,叫她脑中也不甚清明起来。
宴会一直举办到了深夜之中,被各路朝臣们齐齐敬酒的风太尉起身时都扶了扶案面,缓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告辞踱步去了。
风子卿不放心她,连忙跟了上去。
“卿卿?”
她伸手扶住了这人,在她耳畔低低唤了句。
“可是醉了?”
风子卿微蹙眉。
被她扶住的人足下一顿,侧眸瞧向了她,陡然的勾唇笑了下。
“未曾醉呢。”
风一诺低笑。
“阿卿可愿与我比上一场?”
什么?
风子卿微怔。
“……比什么?”
“比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