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我清晰地听到心里“啪”的一声脆响,五彩斑斓的鲜花竞相开放,归去来兮不知何处的弦声余音绕梁。
后来陈杨坐在我的课桌上,晃着那两条长腿,看着窗外挤挤攘攘的少年们,跟我说:“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我完全get不到她好看的点呀。欸,沅沅,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看着窗子,我看到窗户的玻璃上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他弯着腰,提着绿色的喷壶,正在浇灌一朵花。
我高中时,后院就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我妈喜欢花,但是不会养,沅烬捡了个乐意,成天转在那个一亩大的花圃里。
一亩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沅烬在那里种满了四季。
他说:“余有执念的人,死后魂魄会潜入一朵花里,等待故人。”
我就窝在他给我编的摇椅里,怀里抱着他给我养的猫。摇椅轻悠悠地晃,日光暖融融的,像是最柔软的一片云,跌进了梦里。我笑着大声告诉他:“那如果我先死了,一定在一朵玫瑰里等你。”
他手上还拿着翠绿色的喷壶,站在一大片玫瑰花前,他转过身来,隔了十五米的距离。他的长发被微风掀开了一小缕,又被轻柔地放下,于是他笑着说:“我在风里等你。”
那时候,我和我的世界,相隔十五米。
我撑起身子,眺望着白鸽子从房梁上落下,蛙声坠落于百里稻香。我问他:“为什么是风?”
他说:“花开的太多了,我怕你找累了,就放弃了。”
我想了想,笑着骗他:“那你一定要做龙卷风,不然我还是不知道哪个是你。”
如果一定要变成风,我想我也是能一下子找到他的,那一缕风一定混着栀子花香,那么我只要闭上眼睛,就知道那一定是沅烬的拥抱。
不过我更希望他能变成一朵花,风还是太显而易见了,剩下的那些叫作余生的无意义的时光,我总要做点什么才能打发干净。
第9章 菊月
九月来了之后,南城浸泡在连绵的Yin雨天里。到了这个季节,沅烬就会习惯更早一点醒,他把晒干的玫瑰花骨泡了茶,装在我的保温杯里。
加了少许蜂蜜,茶是甜的,花瓣却是苦的,我不小心嘬到一片,连忙吐出来,吐着舌头向他示弱:“可不可以不喝呀我肾/虚不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喝这个干嘛呀”
他忙着做早饭,伸手取盐时勾起食指,忙里偷闲地在我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子,说:“什么傻话驱寒的,这几天早晚温差大,让你带外套也不带,回来感冒了我才不管你。”
他放完了盐把勺子放回原位时又瞥了我一眼,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你到时把杯子里的筛子装上去啊,就放在杯子旁边,我想让它凉一凉来着,筛子不装你不嘬谁嘬”
我装着大惊失色的样子往外走,边走边朝油烟声里喊:“袜子呢你给我袜子放哪儿了”
我越来越享受,甚至是痴迷被他管着的状态,我故意丢三落四,一无是处,希望被他不放心。人总该要有所留恋,不管好的坏的。
大学毕业过去九年了,我和沅烬认识二十四年了,差三个月二十五年。说二十五年沧海桑田于感情这样的小事而言是毫不为过的,我认识的亲朋与陌生人里,有人在二十五年里一起分开再一起,有人把绵长的日子熬成了一锅糊的粥,难以下咽又弃之可惜。
绕过了年少无知的那两年,不论是做竹马,还是后来做了爱人,我和沅烬都算是好的了,我们极为默契地避开那些无可奈何的不安与期待。
走一步算一步有时候真不是什么贬义词。
沅烬下楼倒垃圾去了,我坐在桌边吃饭。
这算是一个利处,他的体能退化后,系统给他设置的禁制也相应退化了,他有时候也可以一个人去附近的公园转一转。
我陪他去过一两次,我们小区的小公园。附近中学的学生有时会在那里秋游,几个老头儿在仿古的红亭子里摆了棋盘,吃个子儿能喊出攻城掠地的架势,那只遗落在公园的流浪狗已经有了主人,时常却还是在这里追着蝴蝶打转。
沅烬说是生命欣欣向荣的样子才让人觉得人间可爱。
可不可爱我不知道,时间却是似堂院里那棵大槐树,年轮一圈一圈的,辗转反侧着紧锣密鼓的岁月。
我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沅烬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一阵惊惧,踢开椅子往外跑,边跑边喊:“沅烬!”
“沅烬!”
十年前我这样喊着往外跑。
他明明说只是去看看林教授,说好了回来给我做饭,我就从白天等到晚上。
我没有等到沅烬,我等到许多的人,我妈领着他们进来,跟我介绍这是某某著名律师。
我漠然地看着他们,心里有些着急:“沅烬呢?”
为首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在跟我解释什么是lun常,科学的悖德与理性发生了莫大的冲突,社会关系和秩序已经开始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