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愚人船上的乘客,游离于约定俗成的秩序之外,我们是清除与排斥的习俗中画蛇添足的废品,可是我们无处流浪。
我把左手抬起来,灯光从四面墙壁里严丝合缝地透过来,我的无名指在发光。
冬天的夜来的快,外面已经黑透了,红红火火的味道年复一年的轻巧。
我把手举在额前,指上的钻石挡住了妄图潜入视网膜的灯光,我说:“太阳真好,眼睛都睁不开了。”
饺子是没人有心思吃了,电视里热热闹闹的在唱新年好,我看了一眼那几个面生的主持人,决定还是出去散步的好。
我和沅烬裹了同一条围巾,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沅烬不怕冷,我躲在他的大衣里,暖意从皮肤流进血管里。
大过年的日子,赶路的是回家的车,河边却没有了闲人。
我少年时和沅烬从这里过。那时沿河的夏天多了纳凉的人,烟火味就重了。
夏天纵使入了夜,天气还是闷热的,沿着河岸慢慢走,河风是凉的,有些微醺,拂得人心缭乱,又舍不得离开。霓虹不甚刺眼,打在对面的居民楼上,留下一大片暗红的剪影。也有路人,牵了哈士奇的,戏谑地说着它的淘气,言语里确实宠爱,也有老人,双臂甩出很大的幅度,全无老态,河边凉亭里依偎着一对情侣,听着歌调着笑,来时在那里,走时仍旧在那里。远处有鸣笛声,近处有蝉鸣,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仿佛看得到地老天荒。
现在来了却没了人,往前走远些,小商铺门口居然还有火光,两个小孩举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烟花棒,稚嫩的脸从昏暗的橙黄色火光后面隐隐戳戳露出来,又带着笑声一起走远。
我说:“想玩。”
沅烬嫌弃:“幼不幼稚。”
我于是故作无所谓地怂了怂眉,抬脚便往前走,也不看他:“那走吧。”
沅烬笑着拉住我,怪傲娇瞥了远处一眼,说:“等会儿,我去买包纸。”
我就坐在路牌下等他,看着远处大楼上的大屏变幻着百无聊赖的广告。路灯从很远的远方依次亮过来,我深深埋进了光与影的交错里。
沅烬很快出来了,第一个广告没放完。
我闻到皮蛋瘦rou粥的香气,没来得及转身已经有一团热乎乎暖融融贴到脖子上,我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攥出他手里装烟花棒的纸盒子。
我笑他:“幼不幼稚?”
他撇嘴,也笑了:“我乐意。”
第4章 槐序
到了四月,玫瑰也就开了。
我们住得是顶楼,附赠了一个不小的天台。沅烬那个依靠芯片运转的脑子里,装满了奇奇怪怪而又浪漫的歪主意,我们刚到这里时,他在天台上种满了玫瑰。
因为这些玫瑰,我爱上了四月。
玫瑰是有香气的,很淡,从花丛中过时,味道又很清晰。火一样的颜色,向花蕊处加深,一直到最心里,又透出一点黑来。花瓣是柔软的,轻巧而易碎,捻开满指朱砂色的汁水,花jing带着坚硬的刺,亘古如一,烂俗得迷人。
得空时,我们会选一个Yin天,相拥着坐在天台的藤椅上,看着云卷云舒,清风婉转,新撒的种子发了芽,蝴蝶也开了花,老猫在融融的泥土地上打着滚,楼下的老太们咋咋呼呼又在吵着悄悄话。
石之美者,圆之好者。
我恨四月,后来朱砂成了蚊子血。
我八岁认识沅烬,我们的七年之痒晚来了五六年。
自来薄有学识的不高明之辈善于自命不凡,古往今来总是如此。
我不过也是天生的那一个鼠目寸光。
我运气一直是很可观的,天生的略有三分颜色,高中毕业上了个排名靠前的高校,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受人追捧颇多,就有些自以为是了。
大学时我已经和家里出柜了,为了顾及沅烬,我们在外面租的房子住的,八十多平米的小房子,一室一厅,冬暖夏凉,四季烟火生生不息。
然而不温不火的日子过得久了总不能避免心生厌倦,我那时候无知至甚,遗憾过往多年索然无味,竟是虚度了。和校友熟络之后两三年,常与人通宵作乐,尽兴而散,夜半回家。
我回家时沅烬多半……从来都是还没睡,那时候也是,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饭菜,热过很多遍了,尚留余温。
沅烬不怎么用电子产品,鉴于他本人就是一座移动的大英博物馆,看书也是不必要的,因为我妈知道了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后直接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所以那时候我们生活得算是很拮据,沅烬没有开灯,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黑暗里,老猫那时候还没这么老,不是很老的老猫睡在他的身上。
头一年我回来的晚了,他还会激动得冲到门口迎接我,他没有生过气,接我的时候也是真的很欢喜,他只会皱着眉,委屈巴巴的圈着我的腰,然后可怜兮兮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好无聊啊,我好想你啊。”
他会兴奋地拉我到餐桌边,指着冒着热气的菜跟我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