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与太后说话难道还不够谦逊吗?无妄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武功医术也甚是高明,自然没有可谦逊之处。你怎么可以就此认定她傲慢?”
沈云破一边说一边顺势拿过柳容止手中的牛角栉,“既然你控诉我过往蛮横不讲理,那现下由我来服侍你一次吧。”
柳容止惊讶于沈云破今夜的主动,却又想不出其中的原因,疑惑道:“你今晚为何这般殷勤?”
沈云破叹了口气:“平日你嫌我冷淡,现在又说我殷勤。我不过是怕你今日与太后争执,心情不好,再犯旧疾罢了。”
柳容止自知心思过重,而沈云破恰恰最不喜欢这一点。
此刻听她一提便强迫自己不再思考,温顺道:“我不说了,你为我着想,我很开心。母后的事我没放在心上,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那些都不算什么。”
沈云破修长的手指穿入柳容止如云的长发之间,一边用牛角栉轻柔而细致地梳理,一边低低地与柳容止说话:“你过往说太后仁爱,我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与你大不相同。”
柳容止听沈云破用温情惑人的语调嘲讽,方才的因她关心而稍好些的心情立即差了不少,气恼道:“我看你不是怕我犯旧疾,而是怕我命太长。母后许你离开便是仁爱,我待你掏心掏肺反倒恶毒是不是?”
“你这般有自知之明,反倒让我无话可说。”
柳容止若非坐在她怀中,怕是又要捶她。
“那你怎么不干脆答应我母后,走得远远的更好?”
“太后说你在情之一事上执著,我甚是认同。你已毁了我一个天明教,我总不能让你再毁一个天下。
你无法违抗太后,却可命令万人。她放我走,你转身挖地三尺地寻我,又有什么意义?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还是少折腾一些为好。”
沈云破这番话可着实算不上称赞,柳容止听得却颇为舒心。
“沈教主大仁大义、心怀天下,黎民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我要他们的感激何用?”沈云破不以为然,专注地望着手中梳理着的长发,突然道,“你有好多白发了。”
柳容止身在高位,养尊处优、保养得宜,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然而她心思深沉,Jing通算计,又为情所困,求而不得,早早便生出了白发。
“你不要看……”
她最怕在沈云破面前显出瑕疵,慌张地想要起身,沈云破却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动弹。
“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你只不让我看,又有什么用?”
柳容止坐在她腿上,失落自惭道:“我不如你豁达,不想让你瞧见我的短处。”
“你将我留在身边,又不想让我瞧见短处?”
柳容止自知矛盾,只抿唇不语,沈云破便又慢悠悠地为她梳起了头。
“你在乎容貌外表,便将白发当作短处,却不知我更在乎性情修养。”
“说来说去,你还是嫌我霸道蛮横。”
沈云破的目光轻轻瞟向屋顶一角,口中答道:“我没有嫌你,再霸道蛮横,你总归是无妄的母亲。”
柳容止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回答。
“你又说错儿……你待她好,连我母后给你机会,你也用来保她。她是我的女儿,难道你不信我会保护她吗?”
“我自然信你,但我信不过太后。无妄是你唯一的女儿,却不是她唯一的孙女。
若是相安无事,我相信她会待无妄好。可凡事……总有个万一。”
“你说的万一是?”
沈云破无奈一笑:“既然说是万一,我又哪里知道是什么?败坏宗室名誉,扰乱社稷朝纲甚至犯上作乱都不是没可能的。
说起无妄这孩子,有时候连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是她母亲,却委实没有设身处地为她想过。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只能多想一些,未雨绸缪。”
柳容止神色复杂,妒忌道:“你真是将她放在心窝子里疼。”
“你若也能将她放在心窝里疼,我便不用这般为她殚Jing竭虑了。”
沈错悄无声息地俯身于屋顶之上,听着房中两人的对话,原本盛怒的杀心渐渐冷静平息。
若在今晚杀了柳容止,带着姑姑远走高飞,天明教众再难有安生日子,无辜百姓怕也有要受牵连的。
方才若非姑姑阻止,她手中的暗器差一些便要出手,这堂堂大炎长公主也不过是她手下的一缕亡魂而已。
沈错深觉惋惜,却到底没有再动手的想法。姑姑决心阻止,她便没有得手的可能。
她杀心渐熄,却又无法对沈云破的处境视若无睹,若说先前她还只是怀疑。
如今看到两人在房中的相处便彻底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柳容止果然是贪图她姑姑美色,宁肯漠视世俗礼法,也要染指姑姑。
可怜姑姑红颜命薄,竟遭受如此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