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首座早早接了位置,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性子软,好说话,得亏还有个胞弟脾气凶,本事大,给她撑腰。唉,到底这些年沧澜院也过得不容易,收得人愈发少了,人家也知道他们门没靠山,掌权的又是个小年轻,都不乐意把子弟往里头送。也就那些非世家出身的,不懂什么,会去一去沧澜院了。”
“至于她那个大徒弟啊,是有一年,她出山去访别的门派,路上恰见着一家人向水里丢孩子——说是家里已有了七八个了,新得的是个女孩,且过于瘦弱,疑心一冬天都挨不过,就不给她那几口饭吃了。”
“晏首座气不过,用河水一卷,夺了孩子便走,带回门内。因着那小娃娃生在深秋,晏首座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正是群芳谢尽,满城飞霜,就取名叫‘城霜’了。”
云彩捡着大意,同闻千书说一遍,又道:“我当你知道呢,才会这样同情言燕,给她处处打点好。”
闻千书:“你倒是对我上心,快告诉我,沧澜院有多少是你们的人?”
云彩瞪她一眼,眼波流转,浅瞳醉人。
闻千书笑了,移回话题道:“原来是这样,我师父都不大提。”
“那是自然。”云彩道,“晏首座,也是怕你伤心吧。”
闻千书笑了,她继续看书册,抽出一张纸道:“是么?”
她这话说得太小声,云彩没听清,问:“什么?”
闻千书:“没什么。”
她叹口气道:“我只是在想,夜里交了作业,准又有新的。这册法诀我还看不大懂,叫人伤脑筋。”
云彩俯过身,翻到封面看一眼——《五行细则》:“这书有详解,我见过,在学堂的书阁里。你若是看不懂,可以去借一借,记得还就成。”
闻千书:“啊?我翻过沧澜院的书阁,倒是没见过,学堂竟然有?”
“是。”云彩有些无奈,“你以前还真是一心修行,不闻窗外事。这一类贯通五行之作,多是由前辈掌门所为,单放哪一门都不合宜,就放在学堂里了。”
“包括我们小时候识字啊,入门的一些法诀,也都是学堂的书,念完了便还回去,给下一批人用。”
闻千书一怔,道:“全要还回去?若是自己想留着呢?”
云彩:“留也可以留,但须给学堂交灵石,亦或讲讲课什么的。是有弟子图几本大作,临摹下来己用,可没谁会留入门的书册吧?”
闻千书:“也是。”
“那我今晚去借一册。”
沧海,艳阳。
拂柳舟的杨柳依依。
垂落的枝条间暖风拂过,花香怡人。
闻千书再看不动了,将笔停下,却见着云彩倚在一旁,也在看一册书。翻开的页面画着几株植物,想来是什么草药集,许是书被她翻多了,边沿都有些毛糙。
真奇怪,她们该交换的信息也交换完了,闻千书该问的也问到了,但谁也没说走,就自顾自地留下了。
闻千书甩一甩酸痛的手腕,看云彩——对方看得入迷,长睫垂下,纤长的指拂过书页,风吹叶响,伴着翻书声,无端地好听。
闻千书向旁边移了移,慢慢地、慢慢将头靠下去,枕在云彩肩膀。
云彩微微一僵,又很快放松下来。
闻千书闭目:“我好困,借我枕一枕。”
云彩还在看书,翻过一页道:“你站着睡觉?”
闻千书眼未睁,勾起唇:“是啊。”
是完之后闻千书就后悔了——因为她真得站着睡着了。
闻千书自来了这鬼世界就没有好好睡过觉,以至睡醒的时候,都有些发懵。颊边贴着绵软的布料,叫她一刹那以为在床上——如果懒洋洋翻身时,没有看见云彩的腰带,那就更好了。
闻千书不知何时换了位置,正枕在云彩腿上。而云彩坐在树旁,仍在看那本草药集。
天已然黑了,叶声簌簌,长风渐凉。
天边星子隐隐,叫云给遮住,偶尔露一露脸,又很快消失不见。
云彩感觉到她动作,移开手臂:“醒了?”
闻千书起身,扶头:“是。”
她“嘶”了一声,感觉太久不睡,一时睡沉了,头都有些疼。
闻千书:“2333,你怎么没叫醒我?”
2333:“谢谢你还记得我。”
它又很快撇清关系:“我叫过了,你睡太沉,根本叫不醒。”
闻千书:“真的假的?”
2333:“当然是真的,这我骗你做什么?”
闻千书有些狐疑,她揉太阳xue,觉得昏沉:“你腿疼不疼?”
“还好。”云彩支起腿看她,指节摩挲书页,突然说了一句:“你平日在别人面前,是?”
2333试图警告她谨言慎行:“宿主——”
闻千书:“是装的。”
云彩张了张口,想问她。
那为什么在我面前不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