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恍然想起那天大火后的清晨,他送李宁玉回去,李宁玉的睡衣外披着军装外套,而接下来周佛海丢在桌面上的那块蓝色布料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布料与那日李宁玉身上的睡衣颜色一模一样,他居然被顾晓梦和李宁玉给耍了,就在他面前把情报带了出去。
周佛海的手指点点他铺在桌子上的血书说道:“顾晓梦的血书在我这,正如汪处长之前所言,76号察觉到以孤舟为首的军统间谍这几日异常活跃。而杭州这段时间的电台信号监控车又这么凑巧,因为金生火的被捕处于瘫痪状态,所以推断出孤舟就藏匿在杭州。于是李主任上报汪主席,汪主席命我调查孤舟。谁曾想,这时候顾副会长拿着自己女儿的血书找上了我,顾晓梦的血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龙川大佐诬陷她是老鬼,还要让她承认自己的父亲就是老枪,不堪折磨只能以死明志。”
龙川慌忙抢过桌子上的血书反复确认着,然后抬头望向鹫巢铁夫,可是他的老师已经铁青着一张脸甚至不愿再看他一下。
“可是顾晓梦并没有死!这分明是两个女人联合起来对我的构陷,我合理怀疑阿米巴菌也是她给自己下的毒,就是那天李宁玉带进去给她的!”
“火起仓促,我要从哪得到只有日军手中才有的阿米巴菌?更何况我又如何能预测到大佐会一反常态,刑讯逼供?以至于将顾晓梦逼到需要以死明志?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你怕顾晓梦在后面上峰的审查中翻供,最好的办法就是写下认罪书以后死在牢房里,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那天晚上我察觉出顾晓梦有轻生的念头,于是劝她再等一天,我想办法出去帮她把这份血书交到她父亲的手上,这样我们都能得救,顾晓梦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自己服毒?”
龙川觉得李宁玉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笑话!如果顾晓梦是我下的毒,为什么我还要找医生来给她医治,这不自相矛盾吗?”
李宁玉没有再回复龙川,而是转身看向旁边的汪曼春,汪曼春此时正松弛地品着红酒,可是神情间却可以看出,她注意力一直紧跟着双方交锋。
“敢问汪处长,昨天你看到顾晓梦的时候,脱离危险了吗?”
“没有”汪曼春想起顾晓梦在病床上的那副病容,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我去的时候她还在高烧昏迷,后来我问了医生,说她依然还在危险期,随时都可能死掉。”
这是李宁玉昨天就想从汪曼春口中套出的情报,可是真当汪曼春说出口的时候,李宁玉的心一瞬间就乱了,她希望汪曼春是在说谎,可是这个女人下意识的动作正提醒着李宁玉,她说的都是事实。
李宁玉稳住心神,放在桌下的一双手绞在一起,继续说道:
“阿米巴菌,即使在条件最好的医院,也不是一定就能救回来,而龙川大佐是怎么做的?装模作样地替她找来医生,又拒绝将她转移去医疗条件完备的医院医治,你难道不是要让她病死在裘庄,等后续调查时,又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失职吗?”
“荒谬!我若是要捏造顾晓梦是老鬼,又怎么会对她用刑,到头来落上一个屈打成招的罪名!”
龙川当时确实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不会留下外伤的Jing神虐待,可是如今顾晓梦的那封血书就躺在桌子上,触目惊心,无论龙川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没对顾晓梦用过刑。
李宁玉继续说道:“没错,我也很疑惑,金生火被诬陷成老鬼的时候,大佐甚至动都没有动他一下,怎么何剪烛一死,大佐就方寸大乱,不惜动刑也要坐实顾晓梦就是老鬼的罪名?”
这番话正中红心,原因却是龙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汪曼春起身指着对面的日方代表,一一介绍道:
“侯爵大人,阿部少将,兴亚院的堺先生,三井大佐,今天这张桌子上,日本军部的陆军、海军还有内阁的人都来齐了,为了抓一个老鬼会这么兴师动众吗?”
其实对方来的目的,坐在周佛海右手边的人,有通过截获的密报知道的,比如汪曼春,有通过裘庄宝藏前身的性质猜到的,比如剩余几人,可是这个答案要翻到明面上,需要一个更合适的人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