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泉手触画上, 暗中运诀,一道白光自他掌中隐现,化作千丝万缕渗入画中。须臾,画面微起荡漾, 恍惚间, 画中男子一声叹息,缓缓回头。
“你是谁?”方泉矍然一惊, 后退几步。
画中男子双目无神, 缓道:“之前每一次见面, 我都幻想下一次。那一天, 我彻底醒悟, 他不会再来了, 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我连血罐子也不是了……”
“你,你到底是谁?”方泉提高戒备, 继续追问。
画中男子毫无回应,自顾说道:“我酩酊大醉,想忘记他, 想割裂这一切, 但我做不到。我不甘,不甘卑微, 不甘自己用时锱铢、弃时敝屣, 不甘只是一个血罐子。
“我开始思考先前一直忽略的问题:他为何找上我?我的血气有什么特殊?我冥思苦想,细细追究, 终于找到答案。
“这一切,源自尸国节那天,我从漫天Yin云中领悟的一道符文……”
方泉见男子自说自话, 眉头一皱,心道:“莫非他只能倾诉,不能交谈?”
男子续道:“那道符文,我姑且称之为血咒。血咒有许多法则,最基本的,便是改变自身血气。我领悟血咒,改变血气,所以他找上了我。
“然而我并非唯一,尸国节那天,一共十九人领悟血咒,所以他找到十九人——有我不多,没我不少。
“随后几日,我不断冥想血咒,领悟越来越多的法则。其中一条法则,竟是血气感应,找到其他领悟血咒的十八人。这条法则让我有了一个可怕想法:我想变成他的唯一,我想让他离不开我,跪下来求我,毫无尊严地屈服于我……”
男子沉默半晌,声音忽然冰冷:“于是,我根据血气感应,找到其他领悟血咒之人,将他们一一杀死,终于,我成了他的唯一……”
这番话掐头去尾,方泉听得稀里糊涂,正疑惑时,画卷皴裂,接着化作粉齑飘散。
方泉目瞪口呆:“怎么回事?画中男子是谁?男子口中的‘他’又是谁?”
一夜无话。
次日晌午,方泉提一篮美食到练功房,一边敲门,一边道:“少爷,用膳了。”须臾门开,梁安一脸疲惫道:“快进来。”
方泉提篮进入,梁安抢过美食,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少爷,今天第八天了,是不是再过两天就出关?”
梁安喝一口汤水,笑道:“怎么,寂寞了?”
“少爷又想歪了,”方泉埋怨,“我说正经的。”
梁安不再打趣:“两天不够,还要五天才能完成提炼……”略一盘算,又道:“本月二十四尸国节,我十九日交付王者之气,随后四天继续闭关修炼。”
“那岂不是要闭关到尸国节前?”
“当然,”梁安正色道:“只有尸国节才能深入酆都,我须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方泉忧心忡忡,想起昨夜神秘画卷,只感觉曜城一切都笼罩在重重迷雾当中;迷雾背后,还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
梁安用餐完毕,继续闭关。方泉离开菲园,雇一辆马车,疾往昨日看戏赏曲儿的茶楼赶去。
昨日买画,方泉留下百两灵石,与陆荣约定,若是少了,今日茶楼会面时补上。他原本随口一说,并不指望陆荣到来,现下却改变了想法。
“昨日画卷来路如何?画中人是谁?那画卷掐头去尾,按说不止一幅,还有没有其它的?”
马车疾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茶楼。方泉蹬蹬蹬上楼,找到昨日相同桌席坐了下来。
前方戏台咿咿呀呀唱个不停,无论什么角儿上场,方泉再无半点兴趣。他叫一壶茶,左右张望,焦急寻找陆荣身影。
如此这般,一直等到日暮,才见一个玄衣少年抱着一筐物事走来。这少年十一二岁年纪,身形结实,面色红润,不是陆荣是谁?
方泉急忙招手,陆荣见着他,小跑过来,开口便道:“小哥儿,那副画真的不用百两灵石……”一边说着,一边作势退还灵石。
“且慢!”方泉及时阻止,为免陆荣纠结,吓唬他道:“那副画价值极大,你不识货而已。”
陆荣怔住:“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你还有那种画么?我全买。”
陆荣Jing神一振:“还有两幅!”筐子里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出两幅画卷,摊开一看,皆是男子背影图,与昨日那幅笔触一致,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太好了!”方泉收起画卷,取出四百灵石交付陆荣,陆荣不再推辞,当即笑道:“遇上哥儿识货,我就不客气了。”
方泉尚有许多疑惑,想了想,问道:“你可知画中男子是谁?”
陆荣摇摇头,一脸茫然。
“这些画来自何处?可以找到画师么?”
陆荣道:“既是赈济善品,自然来自百花山庄,画师是谁就不知道了。小哥儿若是等得起,容我打听一番,明日此时再碰面,到时给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