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宁子笙似乎还能感受到写信那人下笔时的痕迹。即便这一手字练了几年依旧没什么长进,丑得别具一格,她却还是禁不住对着这张纸看了又看。
半晌,宁子笙方将它妥帖地叠好,收进了妆奁木盒里最下一层。
*
翌日一早,司天台众人得以休沐,皆是早早出了宫回家,郎恬则带着柳离去找安阳县主。
为了不引人注意,郎恬换了身衣服,扮成柳离的侍女,却没直接去安阳县主平素住的宫殿,柳离瞧着这路,倒像是往国子学的方向。
柳离:?你不是才进宫十天吗,这轻车熟路的模样,说吧,到底和安阳偷偷见了多少次面?
郎恬和安阳约好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柳离和宁子笙平日里在国子学吃午膳的那小凉亭。
因着两人现下都领了职,也有十天半个月没来国子学了,柳离还以为那处没人清扫,会积上薄薄的一层灰,可到了一看,竟然还挺干净的。
稍年幼一些的皇子公主都在远处的学堂里听授讲,外头空荡荡的,唯有一袭黄杉身影,不过片刻,便遥遥朝这边走来。
正是安阳县主其人。
郎恬昨晚和她通了信,所以安阳看柳离的眼神中并没有防备,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安阳本以为此事已再无转机,听闻郡主或许能略施援手,便来斗胆一见。但兹事重大,安阳并没有质疑郡主的意思,只是好奇,郡主究竟有何妙招?”
她明显比昨晚的郎恬沉着冷静得多,说话一针见血。
此时郎恬站在凉亭外面望风,确保没有人过来,故而并没清楚听见她们对话的内容,只是有些担忧地朝安阳投过去一个目光。
柳离不太了解安阳,现下仅凭这两句话,觉得她或许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
这样的话,或许此事有解。
她问:“县主敢孤注一掷,和江家那纨绔玉石俱焚吗?”
安阳艰难地摇了摇头。
想想也是,她所求不过前程,若真把事情闹大了,对她的名声没好处。
“那,县主大抵也不屑于用那等见不得光的手段。”
安阳蹙眉,面上有着明显的抗拒。
读书人自诩清高,她对那下三滥的伎俩极为唾弃,更别说自己亲身实践了,哪怕仅仅是在脑中思考一瞬,也觉得有辱斯文。
“那就没办法了。”柳离摊手,故意将话说得很重,“江家表面光风霁月,胁迫起你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来,可谓是毫不手软,你若什么也不做,笑到最后的就是江家。县主在茶楼也听了不少故事,莫非没发现逆来顺受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吗?”
安阳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隐隐有要被柳离说动的迹象。她恨极了江家,恨极了江皇后、江石烨……
“县主读书万卷,竟还是想不通。”
柳离的目光游移到了不远处郎恬的身上,放低声音:“枉费郎恬姑娘昨日为了你去找那江石烨说理,还受了伤。”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安阳县主和郎恬互相的好感度有足足800多。
嗯?等级是情有独钟???
柳离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呆在了原地。昨天她看郎恬的反应就觉得不对劲,原来还真是小情侣。
难怪郎恬替安阳这么忙前忙后,却不嫌累。
安阳闻言,有如石化:“什么?!”
“嘘。”柳离说,示意她往那边看。
安阳望去,郎恬如今穿的是侍女的衣服,虽并不算透但仍是能影影绰绰透过袖子,看到底下的重重Yin影。
左臂处赫然包裹着什么,想也知道是纱布。
柳离看到安阳眼中的滔天怒意,知道这事儿成了。
封建制度下的少女,为了所谓的名声而束手束脚,却在看到心爱之人为自己受伤时,奋而放手一搏。
有点好磕。
*
和安阳县主的会面并没有持续多久,柳离把时间留给了小情侣单独相处。
看到安阳和郎恬执手相望,互诉衷肠,泪眼婆娑,柳离觉得自己就像个不合时宜的电灯泡。
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淳宁落泪。
现下时辰尚早,柳离先回了烟萝殿中小憩一会儿,躺下前遣娇儿去给宁子笙递话,说她睡一个时辰就起来。
艳儿站在一旁,轻柔地给柳离揉着太阳xue:“郡主受苦了,我瞧着脸颊都消瘦了。今儿早上去忙什么了,怎么不让奴婢几个去司天台迎您,还让我们想办法整一身衣服过去。”
柳离昏昏欲睡,含混不清地应着:“晚点说,累。”
“好。”艳儿的按摩手艺越来越纯熟了,“那您快歇着吧,我不和您说话了。”
柳离便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个时辰左右,到了点便准时被艳儿唤醒,半阖着眼睛,还没清醒。
“郡主。”滴儿见她差不多要起了,进来禀报,“司天台的郎恬大人求见,说是来还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