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艰难启唇。
方若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摸着茶盏的指尖用力得发白,眼里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是傅斯恬吗?”她问。
时懿承认:“是。”
方若桦五指包握住茶盏,杯沿顺着肌肤,深深地硌进了她的手心,茶水顺着她的手掌蜿蜒过她的手腕,shi答答的,像从她心里淌出的血。
从暑假里第一次在时懿卧室床头发现傅斯恬的照片开始,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了,可直到这一刻,她发现,她还是太难过、太难过了。她知道为人父母应当明白,孩子从出生后就是独立的个体,父母不应该对他们有过多的寄望与要求。可是,她半辈子念着时懿、为着时懿,直到这一刻,还在为她考虑着,时懿明知道她是受着怎样的苦楚、抱着怎样的希望过来的,做出这样的选择,接受这样的爱情,到底有没有一丁点考虑过她的感受。
“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的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哽咽。
一瞬间,时懿从开始就忍着的泪落了下去,心如刀割。这一声“失望”,太重了。全世界,明明她是最希望让方若桦快乐的人了。她明明努力了那么久的。可她还是让她失望了。
她咬着牙,哑着声,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妈,对不起……”
方若桦转开头不想看她,泪水簌簌地下落,她抬手飞快地擦拭。
时懿望着她,咬着唇,无声无息地跟着泪流满面。
好几秒后,方若桦很沉地吸气,像缓和过了一些情绪,回过头命令她:“和她分手。”
时懿一瞬间脊背绷得更直了,眼圈泛红,水光迷蒙的眼里满是愧疚,却还是坚定地摇头:“对不起,妈妈,我做不到。”
“对不起,我做不到”,又是这句话,时远眠也对她说过这句话,一边对她说这对不起,一边伤害着她、恶心着她,让她半生活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中。
方若桦太阳xue突突地跳,握着茶盏的五指愈发用力,胸口闷到发疼,才堪堪克制住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不应该的,不可以,不能迁怒,不能有私心。
“时懿,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这么没有分寸的孩子。你真的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时懿吸了一下鼻子,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更成熟的姿态来说服方若桦:“妈妈,我知道的。我试过拒绝的,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我不是一时冲动和她在一起的,是深思熟虑过,想要和她一辈子的。”
“你现在才几岁,你知道人的一辈子有多长,一生中会遇到多少人、有多少可能吗?你不是非她不可的,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那为什么不能给她同等的机会。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经很难得了不是吗?与其寄望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可能,不如珍惜当下,不是吗?妈妈,是你教过我,人要懂得知足。”
方若桦一字一字沉声道:“我还教过你迷途知返、适可而止。时懿,不要用我说过的话来反驳我。”
时懿梗了梗喉咙,低声说:“对不起。”
“时懿,人生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这世界上,没有真的过不去的坎、离不开的人。选择一个合适的伴侣,可以让你往后的人生轻松快乐很多。我不想你浪费时间在一个错误的人身上。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她不是错误的人。我选择她,现在已经很快乐了。”
“那是你们现在还没有毕业,还没有真正接触社会。不说你们两个女生在一起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只说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能不能幸福,就不仅仅是两个人就能决定的,背后还牵涉着两个家庭。你对她了解又有多少?你知道的她就是真正的她吗?”
时懿张唇要反驳,忽然反应了过来,错愕道:“什么意思?”
方若桦蹙眉说:“你知道她现在的父母不是她亲生父母,只是她叔叔婶婶,她亲生父亲是杀人犯吗?”
“你调查她了?”时懿脸色瞬时间沉了下来。
方若桦没有否认。
时懿一下子痛入心扉,为现在的傅斯恬,也为过去的傅斯恬。她明明那样美好,那样努力,可这些过去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这些过去要牵累她到什么时候。“妈,你太过分了,你这是侵犯隐私。”她少有的对方若桦大声了。
方若桦眸色也冷了下来,为着她的态度心寒。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用去做这样的事。”
时懿察觉到自己态度不好,又努力压下了,缓和了语气说:“妈,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自己知道的情况下,选择的她。”
方若桦愕然,随即,是更疲倦的叹息:“时懿,你以为你可以是救世主吗?”
时懿说:“我不是,她也不需要。。”
“她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时懿,你太天真了。是不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才把你养得现在这样不通世故。”
“有赤子之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