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
君照影比她略高一些,花绯月的额头大约到她的眼睛处。
花绯月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听到了那个称呼,同时也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奚女?!”
花绯月的名字是舞坊的姑姑起的,由于父母故去时她年纪尚小,还没来得及取名,只留下一个小名为月奴。
后来成为了舞姬,洛阳城亦是只闻花绯月之名,不知当年月奴。
能叫出这个名字的,恐怕只有当年那个小乞丐了……
月奴是建康人,那年她父母刚死,她不过七八岁大,尚是懵懂之时。
家里没什么亲戚,只有一个不学无术且好赌的小叔子,见没钱可花,就盘算着将月奴卖掉。
月奴也不是傻的,眼见情势不对,交易那日刚好是个雨天,趁着小叔子没注意,偷摸跑了。
地上水坑很多,月奴没留神险些滑倒,却被一双手扶住。抬头看去,那人也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
两人都没撑伞,头发shi漉漉地贴在脸上,月奴却仍然能看出那人眉眼深邃,恐有异族血统。右眼更是有重瞳之相,极为少见。
“那边有个庙,进去躲雨吧。”
路上有人对那小女孩指指点点,叫她奚女,她也没在意,只是走着自己的路。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躲进了破庙里。
月奴到底是小孩心性,“我叫月奴,你叫什么?”
奚女想了想方才路人的目光,自嘲一笑:“叫我奚女便可。”
月奴不知道奚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异族血统是被中原人所不包容的,只觉得面前着小孩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明明脸上写满了稚嫩,却要强撑出一副大人模样。
君照影的父亲刚在战场上殁了。他们在永昌边境和骠国作战,却因皇帝猜疑她父亲,迟迟不拨粮草,才导致了这场惨剧。
君照影被手下人护着逃了出来,剩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也都被皇帝的眼线连根拔除。
她不敢回洛阳,只好一路辗转逃到了沿海的建康。虽是在军中长大,君照影好歹也是正统的皇家郡主,从小也没受过颠沛流离的苦,却强撑了下来。
月奴听到她肚子叫了,从怀里拿出了被雨打shi的两个馒头:“我从家里偷的,给你。”
奚女看着那个馒头,眼里有些本能对食物的渴望,她和手下人失散后,几乎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但即使这样,她身为郡主,也从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她并没挑剔,也知道再不吃,身体就撑不下去了,于是接过了月奴的馒头,两个小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仅剩的食物。
奚女怎么也不去乞讨,月奴只以为她是不肯去,奚女却只怕皇帝的人能认出她来。
毕竟一个有着异族面貌的女孩,目标很明显。
月奴只得一个人抛头露面,尽管她担心小叔子会找到她,但也比饿死好。
她本就生得白净讨喜,往街边一跪,煞是可怜,人来人往,也能捞到一些铜板。虽然不多,但也够她和奚女勉强维持温饱了。
她没问过奚女的来历,从奚女那双微微泛蓝的双眸中,月奴也能猜出其来历不凡,所以缄口不问。
第三章 入府
奚女的离开,其实跟月奴脱不开关系。
那日月奴照例跪在街边讨饭吃,却忽然被个男人拉住了胳膊,用yIn邪的目光打量着她:“小妹妹长得不错,愿不愿意去哥哥家当个小丫鬟?”
那男人穿着简陋,家里也不像是能请得起丫鬟的,显然只是想来诱拐小姑娘。月奴惊恐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无法以一己之力撼动成年男人的手劲,只得大声呼救。
而今朝内战事四起,人人自危,尤其像建康这种沿海地区,更是较为鱼龙混杂,自然也没人愿意管这种闲事。眼见月奴就要被男人拽走,一只不算大的手掌拉住了男人的手腕。
“放开她。”
是奚女。
她狠狠地将男人的脏手从月奴身上扯开,那男人痛呼一声,却发现只是个小女孩,歹心更生。
“小姑娘劲挺大啊。”男人狞笑着,“不如,你们两个都一块跟哥哥回家好了!”
却见奚女身手矫健,抬脚便踹向了他的命根子,男人猝不及防,惨呼声着实吓了月奴一跳。
奚女又将他碰过月奴那只手的手腕朝反方向狠狠掰了过来,月奴立即瞧见男人的手掌无力地垂下,八成是被奚女弄脱臼了。
尽管如此,奚女还未罢休,左手出拳,选的位置极为巧妙,看样子力道也十足。
男人的右眼顿时肿了起来,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尚且完好的左眼看奚女的眼神满是惊恐,知道自己这是遇到硬茬子,喘着粗气逃跑了。
月奴感激地抓着奚女的手,却听奚女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只以为奚女是怕那男人过来寻仇,忙点了点头。